柳溪坐起身来,明白为何这里的石板要用一样的石料。
若不是这种刀斧难破的石料, 海漩吸力巨大, 只怕会将整个海城吞噬其中。一旦这里出现了窟窿,就等于在海城底部凿出一个洞, 海漩巨大的吸力会一步步将海城吞没。
挖开石板走水路泅水离开这里是妄想。
柳溪快速系好腰带, 拿过灯盏, 阿岚,你撑住了。
撑什么?景岚才问出口, 便见柳溪足尖一点, 掠了起来。柳溪足尖在景岚肩上一踏, 擎灯将密室的石顶看了个清楚。
石顶打磨得极是光滑,没有任何可以藏匿钥匙的地方。
柳溪颓然落下。
这密室上下都封了个严,唯一的出路只有她与景岚跌下来的地方。
柳溪叹了一声, 不甘心地再次将灯盏移近了辟邪,反复查看。
卍字小孔就在眼前,却找不到开启机关兽的钥匙。
景岚低头看着地上柳飞扬的白骨,倘若他将钥匙藏在身上,景安一定能搜走。若是藏在体内,如今他已是森森白骨,钥匙定能暴露出来。
可这辟邪显然是没有启动的,所以钥匙一定不在他身上。
景岚走近黑黑,又翻看了一遍黑黑颈上的玄方盒,就算把盒子一片一片拆开重组,也比那个卍字小孔大,根本不可能放进去。
柳溪。景岚似是想到了什么。
柳溪回眸看她,嗯?
你若是柳飞扬,你一个人在海城下铸造机关兽十五年景岚缓缓走近机关兽,在柳溪身侧站定,眸光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个卍字小孔,你会不会担心,有一日辟邪铸成,自己却死得不明不白?
会。柳溪点头。
景岚再问道:那封信说,世上只有柳飞扬一人能启动辟邪?
不错。柳溪眸光微亮,似是也想到了什么,所以,世上其他人根本启动不了辟邪。
景岚点头,要么是钥匙被柳飞扬藏在一个只有他才能找到的地方,要么就是辟邪根本就不用钥匙启动,这个卍字只是个障眼法。
十五年在此铸造辟邪,景安一定会派人盯住他的一举一动。柳溪更倾向于景岚后面的那个推论,钥匙造出来,也只能藏在海城。景安最熟悉海城,钥匙只要是金石之物,景安一定能从海城翻出来。
他并没有找到。景岚笃定这个结果。
柳溪仰头看着辟邪半隐在黑暗中的狰狞兽头,启动机关一定就藏在辟邪身上,而且只有他一人知道。
嗯!景岚相信这一定是真相。
明知会被过河拆桥,还把钥匙藏在海城,那是蠢人才会做的事。
阿岚这回很聪明!柳溪忽然侧脸看她,莞尔轻笑。
不用你夸!景岚脸上的笑意一僵,这才发现自己竟对她和颜悦色了。
柳溪意味深长地笑了,暗忖这小丫头其实也是可以暖起来。
只是,需要多给她点时日。
景岚故意转过身去,上下打量辟邪竖起的鳞片。她记得柳溪进来时只碰了一下辟邪的黑鳞,辟邪就全部鳞片都竖了起来。后来柳溪轻叩辟邪的胸口,鳞片一动不动。
柳家人造的机关兽,自然该由柳家人来破解其中的机关。
景岚懂了,为何那内鬼选择了柳溪也在时才下手?
你进来时,触碰的是它的什么地方?景岚提醒柳溪。
柳溪仔细想了想,约莫找到了最初触碰的地方这里有十余块鳞片比其他的鳞片大些,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柳溪拿着灯盏沿着辟邪又走了一圈,这辟邪身上的黑鳞就只有两种,一种大些,一种小些,排布散乱,并没什么规则。
柳溪回到了最初的那个地方,景岚走近后,用剑鞘一一敲打那十余块比较大的黑鳞,一边敲,一边默数。
一、二、三、四
当敲到第九块时,机关兽的黑鳞猛地一颤,竖起的鳞片竟又完全缩了回去。
是它!景岚为了确认,再敲了一回,鳞片又重新竖了起来。
看来有的只是装饰,有的是真正的机关。柳溪将灯盏放下,用惊月上下敲打剩下的那几片,辟邪的鳞片一动不动。
柳溪认真思忖,柳飞扬到底会按什么规律排布这些真正的机关?
景岚倒也没有闲下来,她摸出了火折子,吹亮之后,沿着辟邪绕了一圈,足尖一点,掠身飞上了辟邪的背上。
居高临下,脚下的黑鳞看得极是明显。
辟邪两侧的大黑鳞没有任何规律,这背上的大黑鳞却有些规律,看似错落排布,可这排布的模样似是在哪里见过?
像是天上的星宿?
景岚俯身仔细查看,这背上的大黑鳞走向,一点一点连在一起,状如垂柳,与柳氏那个曼珠沙华包裹的柳氏徽记异曲同工。
柳溪,辟邪背上大黑鳞的排布应该是南方七宿,柳宿。景岚声音略显激动,既有第一个星宿,那若是再寻到一个,便可以证明她的发现是对的。
柳溪恍然。
柳氏以四相开堂,朱雀堂专铸火器,当年柳飞扬还在百叶城时,最爱去朱雀堂埋首读书。所以,他若以南方七宿为念,设定开启辟邪的机关,是完全有可能的。
柳溪快速将辟邪侧面的大黑鳞连在一起,惊呼道:这是翼宿!
南方七宿【井、鬼、柳、星、张、翼、轸】,倘若全部连在一起,那便像极了一只腾空而飞的朱雀。
景岚翻下辟邪,在辟邪的另一侧也发现了【翼宿】。
两人飞快地在脑海中构建这只辟邪身上的星宿走向,大黑鳞连在一起,就像是两只共首的朱雀盘在辟邪身上。
从左、右两侧各自往上,直到辟邪的兽首,所有的黑鳞展开,那便是两幅叠在一起的南方七宿图。
两图的交叠处,便是辟邪的背甲,也就是朱雀星图上的口。
正当两人沉浸破解机关时,黑黑幽幽转醒,对着两人呲起了牙。
吱!
它似是真的恼了,哪管柳溪像不像柳飞扬,猝不及防地朝着柳溪的后颈咬来。
乍觉凉风来袭,柳溪本来想好反手用惊月的刀鞘一刺身后的这团灰影,哪知景岚一手将她拉至身后,手中长剑合着剑鞘刺向了黑黑的心口。
叽
黑黑发出一声惨呼,身子摇了摇,便歪倒在了地板上。
它痛苦无比地蜷缩着身子,紧紧地抱着颈上的玄方盒,绝望地望着地上柳飞扬的白骨,身子不住颤抖着。
景岚自忖这一击并没有掺杂内劲,黑黑不该受伤才是。
黑黑柳溪试探地唤了一声。
黑黑的呼吸越来越沉,哀嚎声也越来越小,终至没了任何生息。
景岚呆在了原处,不敢相信地摇了摇头,我没有
或许有诈。柳溪提着惊月走近了黑黑,她警惕地蹲下身去,探上了黑黑的鼻息。
它确实没有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