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岚当先跳下马车,撑伞掀帘,将蒙着面巾的柳溪扶下了马车。她抬眼往城门下一看,眸光不禁大亮,太爷爷?!
金守疆着甲在身,须发皆白,看向景岚之时,眼底闪过一抹笑意,他走近楚夕的马车,恭敬地道:臣金守疆,恭敬陛下。
他说的不是殿下,而是陛下,言外之意,每个人都能听懂。
楚夕微愕,她没想到金守疆会来东临,更没想到金守疆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得这般明白他就想奉长公主为新君!
百年威名在外,战功赫赫在内,他这样的男子都当先跪地恭迎了,其他臣工呢?
景岚会心笑笑了笑,将纸伞递给了柳溪,快步走到了金守疆身侧,也恭敬地跪地迎接楚夕,臣,恭迎陛下回城。
东海景氏与西山柳氏,得之辅佐,便可君临天下。
这个传闻江湖上无人不知,如今金守疆跪了,东海景氏的小都督也跪了,这两个举足轻重大人物都臣服长公主面前,大梁今日确实是变天了。
恭迎,陛下回城。城门前的百姓与兵士应声下跪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夕心头感激,她眼眶微烫,却镇静自若地掀起了车帘,端着帝家高高在上的风范,淡淡地说出了这两个字。
平身。
楚夕等景岚与金守疆站起后,再道:入城,府衙议事。说完,楚夕便放下了车帘。
诺。
金守疆往后退了两步,翻身上马,大手一挥,正色道:起驾!
本是一路狼狈迁都至此,因为金守疆的出现,楚夕终是找回一分皇室的威严。她悄悄地把金守疆的拥立之功记在心头,她想,等山河无恙后,定要好好重酬金守疆这位老将军。
金守疆本应在西沉州镇守,他贸然来此,就不怕异族与魏氏作乱么?
这个疑惑一直在景岚心间缠绕,疑惑尚未解开,便又发现了另外个疑惑处前来迎接楚夕的只有金守疆,不见三哥,也不见四哥。
景岚很是不安,跟着楚夕的车马走了十余步后,忽觉衣袖被谁一牵。
她匆匆回头,只见柳溪给她递了个眼色。
此事蹊跷。柳溪的眸色凝重,她想,应该先与景岚赶去府衙瞧瞧。她说完之后,伸手牵住景岚的右手,拉着她拐入小巷,抄近道往府衙去了。
都督?!
景岚与柳溪出现在府衙门口时,值卫的景氏护卫认出了景岚,不禁大惊,这个时候都督应该与长公主同时回来才是。
三哥与四哥呢?景岚当先问道。
景氏护卫嘴角一扬,笑道:三公子两日前就启程回海城了。
海城怎么了?这次是柳溪紧张地问道。
景氏护卫连忙摆手,百里姑娘莫惊,海城是喜事。
这次换做景岚紧张了,喜事?
两日前,三少夫人突然昏厥,沈姑娘把脉之后,说是三少夫人这是害喜,所以景氏护卫笑意浓了好几分,三公子便亲自送三少夫人回海城静养了。
景岚与柳溪相视一笑,不由得长舒了口气。
金铃铛那样的性子,她若留在东临城,只怕会跟着景渊一起忙里忙外。况且东临城时局不稳,留在这里景渊会担心,也会分心。
海城至少是个可以安心入睡的地方,那边有红姨娘看着,金铃铛一定能好好养身子。
四哥呢?景岚现在只担心景焕了。
景氏护卫抓了抓后脑,好像又出去了吧。
又出去了?景岚觉得这话透着一股不对劲。
景氏护卫点头,四公子这一个月来,神神秘秘的,总是出去大半日才回来。
嗯?柳溪现下觉得最蹊跷的就是景焕。
姐、姐!可还没等她问清楚,便听见了那个温暖又久违的轻唤。
柳溪唇角微扬,笑意盈盈,侧脸看向了景氏护卫身后,妹子!话音刚落,沈将离便扑了过来,双臂紧紧地拥住了柳溪,激动而热拉地道,回、来!
心,又暖又酸。
柳溪轻抚她的后背,声音变得极是柔软,傻妹子。
等、等!沈将离似是想到了什么,她松开了柳溪,往后退了一步,探上了柳溪的脉搏,蹙眉道,内、伤?
柳溪点头,还好,失去的内息可以修回来。
沈将离凝神细思片刻,又问道:外、伤?
妹子放心,我没有外伤,倒是柳溪说着,与沈将离一起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景岚,阿岚有。
沈将离皱了皱鼻子,骤然出手扣住了景岚的手腕。
沈姐姐!我的伤口都结痂了啊!景岚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沈将离一路揪着往内院走去。
望、诊!沈将离只气呼呼地丢给她两个字。
溪儿景岚求救似的望向跟在身后的柳溪。
柳溪挑了挑眉,并没有应声,反倒是扬声笑道:妹子,给她好好瞧瞧!
好、的!沈将离答得干脆,似是收到了圣旨。
景岚无奈轻叹,她就知道,回来让沈将离知道又伤了,肯定又要挨沈将离好几针或是好几天的汤药收拾。
三人来到了景岚的房间,最后进来的柳溪关上了房门,转过头时,景岚已被沈将离扯开了外裳。
柳溪忍笑,好整以暇地坐到了榻上,看着沈将离快速剥下了景岚的外裳。
景岚又羞又急,慌声道:沈姐姐,你别那么猴急啊!话音刚落,便觉这话好像不是什么好话,瞬间红透了耳根。
沈将离的动作一滞,反应过来后,忍不住打了景岚一拳,胡、说!
确实该打。柳溪嘴角噙着一抹坏笑,妹子是大夫,又不会轻薄你。
我不是那个意思。景岚觉得是解释不清了。
沈将离指了指边上的凳子,坐、下。说完,便解下了腰上的针囊,将针囊平摊在了桌上。
景岚默然解开了内裳衣带,褪下了左边的内裳,露出了缠着纱布的受伤左肩。
沈将离鼻翼微动,神情不由得一滞,凑到了景岚受伤处嗅了嗅。
她虽没有说话,柳溪却发现了异常,哪里还能坐住,便快步走上前来,低声问道:是用的伤药不对么?
沈将离欲言又止,最后咽下了想说的话,解开了纱布。
伤口确实已经结痂,药粉还有好些沾在上面,除此以外,并没有什么特异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