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闵容曾与她对弈过的那本《百变效古棋谱》。
林良善心喜,她四处瞧了下,三楼只有她一个人,她有些惴惴不安地将棋谱合上,预备拿到楼下。在临走时,她又从那些杂书中随意挑了四五本,把棋谱夹在其中,一起带下楼。
她的手心有些湿,镇定地等那小二将这书本翻动,然后告诉她:“小姐,总共十两银子。”
“十两?”
小二可能觉得她是嫌这价格贵了,笑呵呵,低声道:“小姐,虽这些书不值多少钱,但到底有些年头,十两已经很便宜了,若不然,少个半两也是成的,再少就不能了。”
没想到有人能瞧上那堆破烂书,自家老板正和人在那边看书画,他捞个一二两银子也是可以的。
“好,就九两半。”林良善付了钱,不再多留,拿了书就走。
却不想,要出门时,被一个矮胖男人拦住,他手中拿着一个茶壶,语气和善,道:“这位小姐,我想问下刚才和你说话的小子,他曾到我的店铺要当的那块玉佩,现今是不当了吗?”
十余天过去,当铺掌柜难免着急了,他是真心喜欢那块双色玉佩,想要自个用,可人不来当,他也找不到。没想到应好友之约,来万宝轩看画,竟瞧见一人和那小子颇为相像。
“什么玉佩?”林良善疑惑,细眉轻皱。
“那小子曾拿了一块双色玉佩到我的徽记当铺来,是瑞兽白泽的造型,他说是亡父遗留下,想当了换钱。”掌柜如实说,又可惜道:“他是否拿去别家当了?”
双色玉佩?瑞兽白泽?林良善想起上一世,闵危确实有一块玉佩,她曾无意间见过。
林良善的脸色一瞬间变了,她的唇瓣翕动着,道:“我不清楚,抱歉,你可能认错人了。”
她不再说什么,绕过他,就出了门。
一路上,她的呼吸都在发颤。
第十九章
林良善的心绪翻滚,胸口闷着一股难消的气。
甫一出门,她就看见正在马车边等待的闵危和冯丛。她缓了口气,手中的书捏的死紧,纤瘦的指节泛白。
马车上,沉闷压抑的气氛充斥整个车厢。
闵危已然感觉不对劲,他的大拇指紧扣着食指,细碎的发微遮黑白分明的眼,嘴角抿直了,不敢率先开口,也不能开口。
马车外是街道的喧闹繁华,时不时有叫卖的声音。
“买—糖—葫—芦—喽”渐渐行进,又慢慢走远。
林良善忽道:“真宁。”
闵危:“小姐有什么吩咐?”
“你刚才说身体不太舒服,我让冯叔去医馆,找个大夫看看吧?”她以一种极其平静的态度说出的,没有任何关切的含义。
闵危用一种惊慌的眼神看她,忙道:“小姐,我感觉好很多了,不用去。”
“多谢小姐关心。”他补上这样一句话。
“你不想看大夫,那就算了。”林良善垂眸。
又是一片寂静。
好一会儿,林良善复看向他,眼神淡漠。
她问:“你很缺钱吗?”
闵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下,呼吸之间,微苦的药香也变得浓烈,直冲他的脑海,让他急切地思考着答话。
“不缺的。”他只有两个选择,无论哪一个回答都是错的。
他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刚才在万宝轩,有一个人对我说,你曾拿了一块玉佩到他店里去当,想要换些钱。有没有这件事?”
闵危喉间干涸,心脏跳动剧烈,快地他怀疑林良善也听见了。
他咽了一口口水,原先清脆的少年音有些喑哑,他说:“有。”
闵危之所以找寻机会,去当铺试查玉佩的来处,只是为了找到他的生父。
他这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自己从一出生所遭受的那些苦难,以及母亲的惨死场景。他的手开始颤抖,就是这样一只看起来细瘦不堪的手,亲手将自己的生母杀了。
虽不是他的本愿,但这件事终究是他做下的。
闵危的胸脯起伏不定,眼睛酸涩发红,两片薄唇紧紧抿着,右手紧紧攥住,手背上的青筋浮现,像是要爆裂出里面灼热的血液。
他的呼气吸气声在马车中是那样的清晰,让林良善有一瞬的惊惧。
这个样子的闵危,她见过,杀人时的他都是如此表现。
林良善心悸不已,她的手紧贴胸口,想要纾解里面郁结的气。
她的问话惹怒了他?
宽阔的大道上,一个孩子急跑而过,冯丛慌地拉紧缰绳,让马停住。
马车动荡,林良善一时不察,往前面扑去,却掉入一个怀抱中。
闵危反应迅疾,伸出左臂,拦着即将跌倒的林良善。因冲击过大,他又不得不俯身抱住她,双膝已跪在车板上。
林良善整个人被闵危紧紧抱住,一双手隔着樱桃红的春衣,牢牢地掌住她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