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昏迷过去前,见到的是他着急的神情。
他是担心她?
等醒转过来,她便见平躺睡在身侧的他,面容沉隽而安静,睡姿规整。
秋狩没办法和府中一样,可以各居院落。在帐篷里,他们只有一张床,但他之前从没来过,她也不知道他大晚上去了哪里睡觉。
那是第一次,除开宫宴的荒唐事,他们两个睡在一张床榻上。
她轻轻地侧过身,怕惊醒他。他生有一张令人不禁艳羡的脸,但那时他的眼下有浓郁的青色,薄唇苍白,长顺的发未束冠,披散在枕上和被子上。一副柔弱的模样。
她恍然发现他的头发真长,且在烛火照亮下,泛着盈盈光泽。
“你做什么?”他猛地睁开眼,喑哑出声。
她被吓了一跳,连忙将手中的一缕发放下,心虚道:“你的发乱了。”
胡诌的言语,让他皱眉,继而起身,拿了衣服展开穿上。
“多谢世子殿下救我。”她爬起来,对他诚挚地道谢。
他穿衣的动作一顿,微怒道:“你是傻的吗?皇后叫你去你就去,我早些时候就告诉过你,让你不要私下与他们接触,你是没听进我的话吗?”
“可她是皇后,我不能……。”她为自己辩驳。
“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你来找我。”他不耐烦地掀帘而去。
她怔怔地坐在床上,喃喃:“可我要去哪里找你。”
他的行踪,她一向不知。
“小姐。”闵危有些不解地看着小姐,她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让他不由脸红起来。
林良善不语,又看了眼他尚显稚嫩的脸,隐隐有后来的俊俏模样,少了阴沉之气,倒让人感觉他是一个纯净干净的少年,尤其是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望过来时。
她端起碗喝药,心里却默默叹息他的头发,那手感好极。
等喝完药,她才说道:“这几日你读书习字,我还未考察你,你搬了椅子坐过来,我考考你。”
半个时辰的功夫,林良善将书本上能问的都问了遍,闵危皆都对应上来。
她又看他练字。
他左袖子中的手指甲紧紧扣住掌心,有些疼,握住毛笔的右手却是稳健非常,写出的字和字帖上的分毫不差,有锋芒显露。
他们挨的有些近,他的呼吸都刻意收敛了些。
林良善没察觉出,她心中只想着能在他少年落魄时留下个好印象,好为今后行事,时不时地夸赞他的字写得好,有悟性。
林良善的字当然不能有多好,但她厚着脸皮装作自己很擅长书法一事,夸赞的话一句接一句。
“你这个字写的好!”
“是了,这样写的就很好。”
……
闵危被她说的有些脸红,他抿紧唇,手下动作不乱。
后来林良善见他红涨的脸,有些担忧,问他:“你生病了吗?怎么脸有些红。”
“没有,小姐,我没生病。”他小声道。
“那就好,你先练字,等会再给你讲解。”她从他一旁走开,又坐回桌前,开始翻话本看了。
她一离开,那股微苦药香也变得薄淡,闵危随之松了一口气,继而心里有些空荡。
第十三章
屋舍内没有其他人,闵危双手枕着后脑,躺倒在床榻上。
那天的雨幕下,他被“同伙”殴打,整个人被他们反复踢踹,身上的骨头和散了架似的,他翻滚着挣扎,甚至求他们不要再打他了。
为什么?不过是因为他的长相,他能得到比他们多的施舍,或是一两个铜钱,或是一个馒头。
他懂得利用自己的外貌,再加上一点儿适可而止的可怜态,引得路人对他怜惜。
闵危经受过许多的挨打,他原想忍一忍就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却不想被一个披着赤狐披风的女子所救。
她低笑道:“你可要和我回家?”
他是要拒绝的,只是还不等他说话,她就说:“红萧,把他拎到马车上。”
“不……。”他呜咽的声音淹没在蒙蒙春雨中。
在马车上,那方窄小的天地间,他缩在角落处,一动不动,思绪混乱。
后来马车停下,他被高个侍女拎下马车。周围是欣喜的欢迎声,他拘谨地站在一边,抬头却看见了“威远将军府”的门匾。
原来救他的是威远将军府的小姐。
他原先抗拒的心态悄然发生了转变,这兴许是一个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