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连心,且母族江氏是站于太子这边的,她实在担心,连忙让宫人去请皇帝过来,却得到小心回禀:“圣上正在怡春宫。”
怡春宫?定然是新进宫就连升四级的狐媚勾地皇帝不肯过来。
懿贵妃闭上眼,缓和几瞬,对贴身宫女道:“伺候纸笔,磨墨。”
江宏深收到宫中的来信时,正与江咏思对弈。
“祖父,可是姑母的信?”
“是,正为太子一事。”江宏深把信放置一旁,捻着花白的胡子,问道:“太子这事,你如何看?”
江咏思沉着地在纵横的棋盘上落下白子,垂眸道:“自古便没有帝王是身残的。”
自梦中场景与镇北王遗子一事对上,江咏思就不得不重新考虑那些零碎梦境的真实。思及两年前林良善刚从宿眠山回来时,他做的那个梦。
林良善被绑在木架上,段昇正让人鞭打她,柔弱的身躯上顿时有了伤痕,皮开肉绽。他不忍看下去,却怎么也挣脱不了那个场景,接下来又目睹她惹怒段昇,段昇拿剑杀了她,一共二十三个窟窿,血流不止。
原以为荒诞,可如今再想,他没办法放下既成的想法。况且他说的话不假,段昇残疾,确实已失去作为储君的资格。
祖父如何想的,他大致也估摸得出来,只是可怜了姑母罢了。
***
说起与夫君文复的相识,孟蕙仍觉神奇。
那日,她正在屋外给兰花浇水,却听得敲门声,忙跑去开门,却见是一翩翩公子。
那公子彬彬有礼道:“请问这里是孟世礼家吗?”
她顿时羞红了脸,轻声道:“他是我的父亲。”
“打扰了,我是梁京来的,叫文复。我听闻你的父亲是养兰的能手,特来请教,还望姑娘与他说声。”
后来他来孟家勤快,两人生了情意,顺理成章地婚嫁,孟蕙便与他来了梁京城。
孟蕙曾好奇地问他:“你是如何找到知晓那些技巧的,难不成也和我的父亲般,感悟出的?”孟家虽有养兰的技巧,却是不外出的。
文复笑答:“我哪有那样的本事,是有人告知了我的。只是我要问她更多时,却不肯再说。一次好友到访,说那般法子与青州孟家相似,我这才找去的。后面嘛,自然就是认识了你,娶了个美娇妻。”
不着调的话,让孟蕙狠掐了一把他的腰,哼笑道:“那人是谁?”
“说来你该听闻的,正是林家的小姐林良善。”
二月底,林良善意外地收到一张请帖,是邀请她前往沁兰园,参与赏兰会的。她本来不想去的,却见着落笔处是孟蕙。
她呆愣了好一会儿,又将请帖看了十几遍。
孟蕙是孟姨娘的名,若只是同名也就罢了,可字迹也与记忆中相似,只是多了些锋芒。
犹豫再三,她决定赴会,要去看个究竟。
到了日子,林良善早早起了,挑了素色散花如意裙穿着,又绘了浅淡的妆容。
她左右瞧着菱花镜中的自己,不及平日艳丽,倒有些寡淡。但也好,那般雅致的赏兰会,过艳反而惹人视线。
因起得早,沁兰园又有些远,坐马车都要近一个时辰。林良善便在车上打起瞌睡,可颠簸地到底有些难受,等到了园子外边,她强打起精神,想要去见孟蕙。
已经有好些雅士或是爱兰之人到处,见着她,都不可避免地看向她,三五成群地甚至议论起来。
林良善捏紧了绣帕,笑着看过去。
正此时,一个小厮跑过来说:“林小姐,我家夫人邀你,请你随我来。”
她与红萧跟在小厮身后,从那些目光中穿过,到了一处幽静的小院。流水金鱼,春兰暗香。
石桌旁,一个着藕荷色的女子站起身,眉眼温柔,浅笑道:“你好,我叫孟蕙。”林良善的杏眸睁大,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的样貌,果真是孟蕙,那个曾在前世指点她的女子。
孟蕙也在瞧这女子。她也打听得知了这林小姐诸多事迹,更加对她如何得知那些养兰秘技而好奇。
“林小姐这边坐。”她道。
林良善压下紊乱的心绪,敛眉坐下,看她娴熟地沏茶。那样的动作,与前世无二。
“林小姐请用茶,这是新摘的碧螺春,也不知合不合你的心意。”孟蕙笑道。
林良善端起微烫的茶杯,轻吹了下,抿了一口,微微笑道:“合的。”
接着,她就问道:“也不知文夫人邀我来此的用意?”
孟蕙对她的直言感到一丝惊讶,瞬时放松下来,自在笑道:“我是听我夫君说起一些养兰的技巧,那些是我父亲花了近二十多年的时日,才专研出来的。夫君说他得知的都是你告知的,我一时好奇,便邀请你来了这处,望你不要怪罪我。”
原来是这样。林良善忆起两年前,来沁兰园见江咏思那次,她确实告诉了文复一些养兰方法。
她看着孟蕙脸上的笑容,有些怔怔。前世,她在王府后院总是淡着一张脸,哪里有这般的生机。心中说不上什么感受,但总归是高兴的,替孟蕙高兴,她摆脱了前世桎梏。
林良善的声音有些远,又有些近,她道:“从前,我做了一个梦。那个梦中,你住在一个满是栽种有兰花的院子,而我住在你隔壁的院子。我无聊时,常去找你,你有时会给我弹琴听,有时会和我谈论书画,养兰的法子,也是你告诉我的……”
她说着说着,愈加哀伤起来,竟不自觉地落了滴泪。
孟蕙被这清形吓到,忙道:“林小姐。”
林良善阻止了她起身过来,自己拿帕子擦掉泪,笑了下,道:“没什么,只是那个梦太真,让人想着有些伤心罢了。”
“那梦中有什么伤心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