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三娘急地要去找药。
“三娘,不用了,是我不小心,不疼的。”林良善拉住她的衣袖。
她又解释道:“我也不知,好似下针就自然而然地。三娘,我不是故意不用你教的绣法。”
胡三娘虽觉诧异,但她笑道:“小姐就按这绣法,我还道这青州绣法颇难,一时学不大会,就没教你。”
这日,自绣庄出来,林良善并未直接回府,而是让车夫调转方向,去了一趟明运大街。
快逼近入冬,天气愈来愈冷,她突然想吃热乎的红糖芋苗了。
街角有一家,她自小就常去的。
那处排队的人有些多,红萧看了眼,道:“小姐,你在马车上,我去买。”
“好。”她将手揣进暖融融的袖子中,眯眼笑道。
但在等待时,有人经过,低声窃语:“江大公子为了娶林小姐,都拒了好多家的议亲,尤其是云家,只听说那云三小姐昨日差点跳河了。”
“这几日要哭晕的何止云三小姐,我可悄悄和你说,就连安平公主都要哭瞎眼了。”
“嘿,你从何处得知公主消息的?”
“还不说听人说的,也是昨日,有人瞧见安平公主堵了江大公子下朝回府的路,哭得那叫一个惨烈。”
“你这听着也忒假,一国公主能做这样的事,也太掉身价了。”
“你爱信不信,我也是听说来的。”
人走远,话也听不太清。
林良善缩在雪白毛绒的领子里,咬着唇,眼眶微红,鼻子发酸。
自卑又开始冒出来。
她一直都知晓自己配不上江咏思。他那样的身世,那样的才华容貌,脾性品格也是梁京城公子中顶好的。
许多女子想嫁予他,而她也是其中一个,甚至比不得她们,或是身世,或是才艺,亦还是相貌。
她不过是借着与他相识早,趁机缠着他,求得他对她的上心,讨得他的欢喜。哪怕他时不时地露出厌烦的神情,她也当做没瞧见,还笑嘻嘻地,厚脸皮凑上去。
世人都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
可到了她这处,好似变得很艰难,那曾纱不知是用什么做的,竟比铜墙铁壁还厚,让她硬生生地去磨。磨啊磨,磨地睡过去,再醒过来,纱破了。
尽管奇怪,终归是破了,不是吗?
林良善笑地眼角泪花冒出,她抬手擦去,看见手指上的细小针孔。其实是有些疼的,她最怕疼了,自小就怕,能哭上许久。
她在心中对自己说:别再哭了,以后你还得为他担些责任,不能让他在外操劳,回府后还要来照顾你。他会厌烦的,会厌弃你的。若是他喜欢上其他女子怎么办?会不会休了你,再娶其他喜欢的女子?
光是这样想,她就忍受不住。
红萧掀开车帘,端着红糖芋苗进来时,就见缩成一团的人儿,泫极欲泣的模样。
“小姐,你怎么了?”
林良善慌乱地抹掉眼泪,笑道:“你回来了?”
“红萧,你再帮我一个忙,你去和摊主说声,看能不能让他送一碗红糖芋苗到江府。”
“要热的,可不能凉了,会伤身体的。”
这样的事,从八岁那年的冬日,就开始了,只是不知之前三年有没有继续,应该有的。
她要将自己喜欢的事物,都与他分享,让他时刻记得自己,不能忘了。
***
江咏思看着片刻前接到的密信,视线在那方纸上停留许久,眼神冷然,薄唇紧抿。
敲门声响起,他将信折叠好,收放好。
“进。”
学素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糖芋苗进来,不知如何是好地问道:“公子,这是林小姐差人送来的,要如何处理?”
公子不喜芋头,从前都是他给吃了,可现今林小姐将要嫁给公子,成了这当家主母,他可不能再吃这特意送过来的吃食。
说来都三年未送,怎么突然送来了?
江咏思望着那袅袅雾汽,陷入沉思中。他道:“父亲回来了吗?”
“二爷回来了。”学素不明所以道。
江咏思接过他手中的瓷碗,轻搅着里面软糯的小块芋头,扑面而来一股夹带桂花香气的甜腻。
他一口口吃完,直到碗里再无一点。
其实芋头也并不难吃。他想,即便她送来关于茄子的吃食,他也是能吃下去的。
江咏思决定要婚期提前,尽管这会令正在有序进行的准备都忙碌起来,但刻不容缓。尤其是在得知闵危未死后。
这夜,江府上下各院好几处通明到天亮。起初还有争闹,但后来都消停下来。
林良善因夜间点着烛火绣制嫁衣,第二日,是到晌午才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