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同上次一样,完事赶紧走的好。
“两日后。”闵危道:“薛照已死,潜州现只剩下些不成气候的杂兵,需将那些收拾妥当。”
林良善不懂战事,也无意了解,只想着这两日,他怕是都要在这处。
这夜,他没再碰她,道了一声:“早些歇息吧,明日我带你出去逛逛。”
翌日,闵危特意带林良善在庸行关内游转。
虽近来战事不断,但金州因着闵危领兵镇守,又有大片疆域边线与南域接壤,商易比不得从前,但也比其他州县好上很多。
林良善头戴着帷帽,透过面纱一一看过那些小摊。他们中大多数人说的话,她都听不懂。
闵危换了常服,于她身旁,用奇怪的腔调与那些人交谈着,买下许多她看过好几眼的东西。又温和道:“善善,你若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
她想起他是金州出生,会此地方言是当然。她摇摇头:“没什么想要的。”
她确实不缺什么,却觉得这样有别于梁京的事物有趣。先前闵危忙于战事,又担心即便是亲兵护卫,在这素有蛮风的金州会出事,因此不让她出院,是闷着有一个多月。
闵危看出林良善喜欢买下的这些东西,只是不肯承认罢了。前世,她就是喜欢出门游逛的性子。
他不免歉意道:“善善,现今是委屈你了,待这世事平定,我必然不会再困着你。”
正是害怕会发生前世那样的事,他才会这样困着她。林府只有林原一人,先前又发生毁约一事,闵危自不会再放心林良善在梁京。更何况江咏思也在。
林良善心下苦笑。待他大权在握,她更是跑不了。只希望他赶紧厌烦了她。
想到此处,她的脑海里不由冒出了一个念头:让闵危腻烦了她。心中装着事,她就心不在蔫起来。
闵危见她突然耷拉着脑袋,似乎在想着什么,许久都未回神。
他低身问道:“在想些什么?”
林良善正想地入神,耳边猝不及防地传来这一声,是吓了一大跳,忙道:“没什么。”
风微微吹动素净的白纱,她心虚道:“我累了,想回去了。”
“既是累了,那回去吧。”闵危笑道。
他牵过她的手,另一只手中提着那些买下的东西,穿过弯绕的道路小径,慢慢地走着。
也不知他又是抽了什么疯,林良善忽地见他松开手,稍前一步,半蹲下身来。
“善善,上来,我背你回去。”
林良善不想被他背着回去,莫名怪异,只道:“我自己走。”
“上来。”这回闵危的语气重了三分,想起适才在街上看见的一幕谐景,很快又笑道:“我今晚不碰你。”
林良善踌躇思量了片刻,终于还是上前,伸出手,道:“你把东西给我。”
“不用,我拎得动。”他玩笑道:“你快些上来,我的腿快蹲麻了。”
她抿着唇,收回手,然后趴到他宽阔的后背上。双手犹豫地不知该往哪里放。
他扶住她的腿,忽地前倾起身。林良善慌地一下子抱着他的脖子,待稳住了,是忍不住拍打他的肩膀,骂道:“闵危!我不要你背了,我要下去!”闵危笑了一声,道:“还不是怨你,让我蹲那么久,方才起身才会那样。你抱紧了,可别松手。”
林良善也不敢松手。
他又轻声哄道:“善善,你放心,即便我摔地头破血流,也不会让你受一点伤。”
闵危稳当地背着她,手中又拎着东西,朝前面缓慢地走着。风有些大,将那薄透的面纱吹得骚动着他的颈侧,泛着微微痒意。
林良善两辈子,只被两个男人背过。一个是父亲林安,还有一个,就是哥哥林原。
年幼时,林安自西北回来,都会抱着小小的林良善转上好几圈,看她哭得哇哇大叫,又会把她背到背上,带着她出门逛街,买上两根山楂果又大、糖又多的冰糖葫芦逗她开心。
林原也时常背着她出去玩。只是这些,都停在了九岁那年。
林良善闷闷地趴在闵危背上,忽然想起一件事。
她唤道:“闵危。”声音很轻,散在风中。
闵危应道:“怎么,是我背的不舒服吗?要高些吗?”
他正要将她颠高些,却听她问道:“后来的西北之地如何了?”
闵危一愣,步子也停了。待反应过来,又接着走,沉声道:“自然是收复了。”
他再次想起也是那最后一战,让三生蛊彻底失去了作用。连带着前面三十多年受的那些毒伤,再没有压制之物,是齐齐发作。让他痛不欲生,终于还是阖上双眸。
一滴滚烫的泪滑落进闵危的后领。
“善善,我已去过西崖关,并让人为岳……为你父亲立碑,你别……”难过。
闵危终究没说出口。他想要安慰两句,却说不出让林良善别难过的话。何时,他会这样的结巴?
他听见她说:“谢谢。”
那夜,满月高挂的西崖关,是望不到尽头的荒漠,只有零星枯草。
年至三十五的闵危对着那具被埋在沙漠下的白骨,不断地忏悔自己的过错,是他没有照顾好林良善,让她蒙受了灾劫。甚至想到她会不会哭着向自己的父亲诉说,嫁的那个人是如何地狠心无情?又是做了如何对不起她的事?
那时,他想求得的不仅是林安的原谅,也有林良善的。
“那是我应该做的。”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