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爹,你可回来了。”这时候,莲婶子从灶房走了出来,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她卸下围裙,将下午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语罢绷紧了脸皮,依旧气愤。
“你说说这老周家做的叫什么事?我只听说过抢姑娘的,头一次见着抢女婿的,都抢到咱家来了。”妇人说着瞅了眼东屋,又望了望三个儿子:“咱家老大也不小了,是时候找个媳妇了,只是这彩礼的事有点犯难。”
杜老爹抬起头,望着月亮发愁:“你说的我都明白,海湾村是个犄角旮旯的荒地,赚不来几个钱,好在不愁吃喝,咱们忙活大半辈子能给三子都娶上媳妇,再盖上房子,也值了。”
他说罢想起什么道:“上午客人给的银钱有十两吧?加上这些年攒的,你过几天给杜军张罗张罗亲事,早点定下来。”
妇人应着。
两人的对话没避开旁人,不远处的杜军听得双耳燥红,他用力的扇着草帽,吐出一口浊气。
屋内的小姑娘望了眼,噘了噘嘴。
几人凉快一阵子,话题重新回到东屋,杜老爹想了想决定帮上一把,说道:“等会送饭时,我和两位公子谈谈这事。”
莲婶子点点头,鼻尖嗅到一股饭香味,起身朝灶房走去。
屋内的两人纠缠了一下午。
君轻拾掇好衣衫,看向床上光溜溜的那条鱼,无声失笑。
她摇了摇头,自己真是饥不择食了。
小美人鱼张口呼吸,双耳像是鱼鳃,跟着扇动,他费力地扭过头,扬起鱼尾甩在对方身上:“……我要洗澡。”身上黏糊糊的,奇异又难受。
“先把晚饭吃了。”君轻拉过薄褥给他遮好:“我去去就来。”
“……桃子。”他冲那人背影喊了一声。
一个桃子从天而降。
馥郁的香味夹着甜味充斥着少年的鼻腔。
小美人鱼从被窝里探出白嫩嫩的爪子,一把抓回窝里。
嘎嘣嘎嘣的声响从被褥下面传了出来。
君轻刚走到院子里,几人就望了过来,正在往屋内端饭菜的小姑娘脸颊红了红,怯生生的瞄了一眼,却不想一回头直接撞到了杜林身上。
少年接住饭菜,身上被撒了点汤水,他问:“小妹,你今晚怎么毛毛躁躁的?”
这边的动静引得众人望了过来。
一瞬间,女孩整张脸都臊红了,嗔怪的瞥了罪魁祸首一眼,急忙跑进了屋里。
杜林摸不着头脑。
小妹今晚太怪了。
君轻收回视线,杜老爹站起身走了过来,和蔼的脸上透着担忧:“二位今晚还是早些走吧,强龙不压地头蛇,周家关系复杂,您留在这实在是危险,翠花丫头的性子你是不知道,这些年他但凡她看上的东西,肯定是要弄到手的,何苦留在村子里受这无妄之灾。”
老头说完,心中不停感叹,这样的容貌,确实举世无双,难怪那丫头不顾礼数也要闹下午那一出。
谁找了这女婿,脸上都沾光。
君轻承了对方好意,微微颔首道:“无碍,多谢你的好意,这事我会处理。”
杜老爹叹口气,沧桑的老脸在月光下显得忧郁,他又劝了两句,对方只是淡淡听着,没什么表情,自知劝说无望,他识趣的闭上嘴。
君轻端着饭菜回屋,少年从被褥下探出脑袋,紧接着是两只爪子,左手心还捏着一块桃核,他扬起小手,直接丢了出去。
那人略略偏过头,桃核擦着发丝砸在墙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晚上精力这么足的吗?”君轻放下碟碗抱起人:“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小美人鱼歪了歪头:“无聊的时候躺在水面上晒太阳,或者和小黑他们潜入海底吓鱼,你不知道海里有好多蠢家伙,它们真的好傻……”
她望着对方的笑容,寻思着小黑估计是某种海洋生物,心里没来由的升起一股子酸意。
“等回去的时候,咱们换片海域住。”
“为什么?”少年扬起脑袋,懵懂的询问。
君轻舀了一勺稀粥塞进他嘴里:“这里风水不好,地处大瑞与俪国的交界处,年年战乱不止,血水倒灌,阴气太重,不适合生活。”
“……”
小美人鱼呛了两声,不轻不重。
那人只淡淡瞥他眼,说道:“你难道不想回鲛人族了吗?那里才是你的本家。”
这话无法反驳。
少年吧唧着饭食,小手搭在一处,低声说:“那小黑他们怎么办?太深的地方他们去不了。”
“这事我会解决。”
解决个毛,能拖一时是一时。
她就不信对方忘不掉。
君轻就着对方喝过的勺子,自己也喝了一口粥,味道确实不行。
粥水里掺了点鱼酱,有股子腥味。
少年耸耸鼻子,脑袋往门口方向伸了伸,皱着眉道:“我好像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像……”他揪起眉头想了半天。
君轻夹起一块鱼肉,笑道:“都是鱼,你当然觉得熟悉。”
他摇了摇头:“不是这种,而是、是……”
少年忽然激动得睁大眼睛:“是小黑。”
她筷子一顿,望着碗里的东西:“你是说小黑在这附近?”
小美人鱼点点头:“鲛人族嗅觉灵敏,我不会嗅错,小黑一定就在这里,它肯定是发现我不见了,寻着气味找我来了。”
君轻听着这话,脸色非常难看。
粥碗重重放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屋内变得很安静。
少年心头莫名咯噔一下,放轻了吃东西的动作,微微斜眼看她,那人正面无表情的望着他,眼角些许凌厉,笔直的睫羽似是染上一层冷霜。
“怎、怎么了?”他不明所以地问。
君轻没说话,拿起一旁的衣衫将人包好,抱着少年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