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欠打。”
“他欠打,你欠教,所以为父说教你要听——三岁小儿都知道,若遇上个法外之徒,弱则报官,强则义助。以你的本事,将之制服了送官府也便罢了,非要逞凶斗狠,还要下杀手,这顿打你挨得值。”
睚眦揉着肩膀,余光瞥见适才那戴着帷帽的高人正从外面走进来,问道:“所以这是谁?皇帝派来看着你的?”
“……差不多吧。”夏洛荻转头道,“崔统领,见笑了。”
“无妨。”
封琰更有兴趣的是夏洛荻的居住环境,很有分寸地打量了两眼,随后就听见后门一响,一个刚梳洗好的女子带着伤药和热水从侧门快步走出来,见了有外人进来,连忙放下手中的物事,行了个礼。
那女子是个人间少见的绝美容貌,此时此刻一双惹人垂怜的杏核眼略有拘谨地看向封琰。
“这是拙荆秦氏。”夏洛荻自然而然地介绍了一下,见秦夫人对她比划了一下,对她说道,“崔统领只是护送我回来一趟,待天黑前还是要进宫的。”
那秦夫人一脸难过地扯了扯夏洛荻的衣袖,眼神异常失落。
夏洛荻温声安慰道:“别担心,我没事。崔统领,我同家人说些私房话,可否稍待?午后留下来用顿便饭如何?”
封琰自然没有理由拒绝,只能坐下来等候。
旁边揉着肩膀的睚眦见夏洛荻跟着他娘回屋,找了个板凳,坐没坐相地歇在封琰对面,左看右看,甚觉眼前这高手古怪。
寻常男人见了秦夫人,恨不得眼睛粘在她身上,这人却只是看了一眼之后就一直死盯着夏洛荻。
“喂。”睚眦拿了颗苹果,咬了一口,说道,“你是皇帝派来监视我爹的?”
一听这个称呼,封琰又开始肺疼:“……你爹?”
“叫习惯了,懒得改口。”睚眦跟着就是一连串的问题,“要练到你这个地步需要几年?皇帝有你厉害吗?”
“你问这许多做什么?”
“我得算一算需要几年才能带我爹逃跑啊。”
……童言无忌。
封琰倒也没把这熊孩子的话放在心里,道:“夏氏已入了宗册,此生都不会离开宫闱。你与其异想天开,不如安心读书,好叫你……你爹放心。”
睚眦却笑了:“你觉得我爹是那种甘心一辈子在宫里被当猪养的人吗?”
封琰语塞。
当然不是。
回想一下,入宫以来夏洛荻就从未以后妃自居,除了查案子的时候,其他时间真就是来养老的。
只有在回家了之后,她眼里才有点人气儿。
他身边就这么……不好吗?
昨天他因介怀藏尸树之谜夏洛荻识香木之事,大半夜睡不着,思来想去,这宫里能跟他讨论女人的也就是他哥了,遂拽起高太监那一把老骨头去丹华宫抓他哥。
封瑕昨晚正在丹华宫和德妃喝茶,顺便了解一下白天婧嫔宫里藏尸树的热闻,聊得气氛正好的时候,被一脸苦相的高太监敲门打断,说是西南边有军报。
大魏朝西南边一派安定,向来没有战事,封瑕一听就晓得是亲弟弟找他,无奈只得放下德妃。
他还当是什么要紧事,一出去就听他弟问女人有秘密怎么办。
封瑕问什么样的秘密,封琰不好描述,说我有个曾为我朝九晚五两肋插刀的一般女友人,可能有别的身份或者苦衷,但不愿意告诉他。
封瑕:你说的那个一般女友人是夏卿吗?
封琰:不是。
封瑕: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女友人了,哦,对了,你从来没有女友人。
封琰对他哥怒目而视,封瑕为了自己后半夜的补觉考虑,认真道:
“一个女人有秘密很正常,但以你和夏……你和一般女友人的交情,到这种地步还瞒着你,要么是想钓你,要么……是想逃跑。”
钓是不可能钓的,就算有心想钓的话……那她前六年大好青春都干嘛去了,贴着假胡子到处骂架。
这么一想,那就只有她想逃跑这一种合理推测了。
封琰像听了一出鬼故事一样胡思乱想了一宿,尤其是想到第二天夏洛荻要出宫回家探亲,唯恐她是真的想跑,天不亮就撂挑子让他哥去上朝,自己到西华门堵人。
路上一切正常,只有看到他的时候,夏洛荻早上为难了一下。
等等,她不会真的打算在今天揣包袱跑吧?
大胆犯官!跑路不带我……不是,我在这儿看着还敢跑路?
越想越如坐针毡,封琰频频看向夏洛荻离开的后门,但又觉得擅自进别人家卧房不合礼数。
正纠结时,一声拖长的“喵~”声从门外传入,只见夏家的老秃猫追着一只老鼠跑进来。
那老鼠身形灵活,遛猫如神,一番走位之下蹿入后院。
三花老秃猫今日的跑步额度已满,见追之莫及,累倒在地上,四个爪子伸平了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你什么时候能向我爹学一学,见天地只吃饭不干活……”睚眦正要去抱他家的猫时,又被封琰一巴掌拍进椅子里。
封琰一手拎起老猫,正经道:“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