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略微嘶哑的女声疲倦地问道:“……谁?”
端茶丫鬟忙跪坐在榻前,将手里的托盘放在小方几上:“奴儿是来服侍夫人的,可要用口清茶?”
“嗯……多谢。”
帐内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随后丫鬟看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帘帐的缝隙里探出,手腕上依稀残留着淡红色的牙印。
丫鬟不敢多问,正要把茶递到她手里时,突然,帘子一动,另一只带着疤痕的手轻而易举地捉住了那女子苍白的手腕,像是某种不容许猎物出巢的猛兽一样,缓缓拖回了帐内。
手里的茶盏悬在半空,丫鬟们互相看了一眼,既害怕,又有些面热,便将茶水放在方几上,草草收拾了一番。
“奴等备了热汤,就在里间。”
留下这一句话后,便退了出去。
直到天上挂起了星子,床帐顶上的梅花数了十几遍,确定是“七十七朵”之后,绣闺里的烛光才点了起来。
待到外面抓沙包摸鱼到天黑的丫鬟们被护卫斥责了一番,提着食盒进门准备上膳时,这才瞧见她们的主人家。
不出意外地,看着坐在妆台前的那位“夫人”,丫鬟们差点没走了神。
她正被主人家用木梳子一缕一缕地梳着刚洗过的头发,其本人却是略显怔忡,良久,她那一双宛如盛着满月辉光的眼,望向镜子里的人。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封琰手里握着她肩上的一绺长发,道:“明日。”
“你昨天说过了明日走。”
“是明日,有什么不对吗?”
行,没什么不对,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夏洛荻虽不怎么在意自己的老脸,但顾念着自己的老腰,还是说道:“要不,你还是走吧。”
封琰从善如流:“那我明日再回来。”
夏洛荻直觉他是干得出来的,道:“这是洛郡,离炀陵五百里外的洛郡,你饶了你的马吧。”
就在封琰想强调一番他的马可是大宛马中的皇族,人称皇马时,外面一阵急促的拍门声传进来。
国不可一日无君,怕不是侍卫见他鸽了一天,正过来催他回京。
封琰开了门,没好气地说道:“什么事?”
侍卫道:“主公,高总管飞鸽传书,说是皇后娘娘心疾复发,病重了。”
封琰瞳孔一缩。
蓝后怎么可能有什么心疾,复发的必定是封瑕。
第96章 国书
封琰自密道里出来, 一入殿中,就见高太监焦急不已地等着他。
“您可回来了。”
“什么时候的事,不是病情已定?怎会突发心疾?”
高太监道:“前日北燕派遣了使团来, 为西陵公主出家之事送上国书, 陛下拆了蜡封便看……看到最后, 陛下便觉得昏沉不已, 忙去了扶鸾宮, 便昏过去了。”
除开乐修篁和秦不语的事以外, 北燕和亲的事也正式提上了日程, 作为其唯一的长公主, 身份尊贵,提前一个月便派了得用的宫人随使团入住魏宫, 以待半个月之后公主出嫁。
这个关口上,即便北燕真是有心相害,也断不能让他们知晓他们毒到了皇帝。
封琰问道:“有性命之碍否?”
高太监连连摇头:“有皇后娘娘圣手织天, 眼下病情尚算稳定。”
封琰走到宣政殿御桌上,地上还散落着些许未批完的奏章,桌子上放着一份半摊开的国书。
“皇后推断, 那国书上怕是有毒,但还不清楚对方用意如何,倘若下毒为何不下个致命的。”
国书已被皇后检查过, 也做了处理, 眼下已无毒。
封琰将那国书拿起, 问道:“他们不晓得瑕有心疾, 倘若看国书的是我, 可能根本就发现不了国书上有毒……他们使团的人呢?”
高太监道:“北燕的先头使团已带了北燕的宫人先行进了宫, 我们还不敢声张, 对外只说陛下得了风寒。”
这个关口,皇帝不可能不露面。
“那,要不请昭嫔娘娘来查一查?”高太监见封琰没有说话,望了一眼密道后面,显然没有人跟来。
高太监叹了一口气,道:“娘娘不愿回来,也是情理之中,毕竟这里到底是伤心地,她一个女子,能在火坑里熬这么多年,已算是不容易了。”
封琰:“火坑?”
高太监:“……老奴口误,老奴掌嘴。”
“也不能说错。”
身后还未关闭的密道里,夏洛荻的身影只内中走出来,她摘下满是雪花的斗篷帽子,似乎去了洛郡一趟后,眼神清澄了许多。
高太监哎呀了一声,惊喜道:“娘娘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