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名姓……”
“我随母姓,时人好春兰秋菊,她好洛上荻花,也是因此嫁来了秦家。”
“她是灭族时走的吗?”
“不是,我很小的时候她就走了,我爹去前线追击朱明,她也跟去了,不久,驻防的城池闹了时疫……不语的爹娘也是这样没的。”
又是封氏的债。
说到底,他们两个的姓氏是有仇的,走到一起只能说是天意。
夏洛荻像是晓得他想说什么,笑了笑,用银剪剪下一缕刚才拿到的荻花絮,又咬着一根红线将之扎成拇指大的一束,放进了刚刚缝好的香囊里。
“人不能选择出身,但可以选择如何做人。乱世里当个好人,太难了,我都以为是话本里才会有的事,却叫我遇见了。”
简单的卷草香囊,做工早已生疏了,绣面略有抽丝,连现调的香丸,都是一路上走走停停,看见什么花、什么草,就顺手摘一点糅合成的。
“针线生疏了,勉强戴一戴,洛郡没有不带香的人。”
她走到他面前,垂首一点点拆开他要腰上的兵符络子,系上自己的香囊。
她半裹着雪色的狐裘,从封琰的视线看过去,正好看到她低头为他系香囊时,自然垂落的乌发下露出的苍白后颈。
莫名地,他嗓子有些发干,问道:“在洛郡,戴香囊是什么风俗?”
夏洛荻系好之后,坐下来,双臂叠在他膝上,一双幽宁的眼睛看着他,启唇轻声道:
“就是……这个男人,有主了的意思。”
第95章 “明日”
夏洛荻的笔悬在牌位上许久, 直至笔上的金漆低落在牌位面上,还是未能落笔写下家人的名字。
其实她后来有找过家人的遗体,只是打听到和当时洛郡遭受屠戮的百姓一起被燕军烧了。
和洛郡的泥壤一起,随雨水冲进了荻花湖里。
想了想, 索性画了朵云, 放在供桌上, 随后点了一炷香。
“不写名字吗?”
“不写了。”
夏洛荻拜了三拜, 走到香炉前,将手上三炷香一一插入炉中。
“我的、不语的……这炷算睚眦的。”
插完之后,她双手合十,正要再拜一拜,就见旁侧又伸来一炷香。
封老二,你怕不是想改姓。
然而见他态度理所当然,夏洛荻实在不忍心拒绝这拳拳倒插门之意, 接过来融入了一家三口。
现在是四口了。
封琰很是满意,跟着拜了三拜,便带着夏洛荻出了祠堂。
“你倒也不必太担心秦不语,她在的三江会里有我的人,为求稳妥我把裴谦也卖了过去,待霞州事定, 就把她接过来……”
“秦家昔年的一切能留的都留了, 虽不比当年, 但你多少也应该能打理,既然会绣香囊就还不至于全忘了。”
“按你们甜水巷的规矩,没种花, 都是丝瓜和石榴。”
一言一句, 俱是在交待她……好好过日子。
夏洛荻看着自己被紧紧握住的手, 许久,停住步子,反握回去。
“你不是想让我回来一次就算了,是准备让我留在这里,对吗?”
她手指冰凉,对方的却温热。
封琰回望向夏洛荻,道:“现在你可以用回秦不言这个名字了。”
“为什么?”
“因为夏洛荻骗我,从灵州时就在骗我。”
她是越王府里最奇怪的谋士,因为有乐修篁的推荐信,当时的越王才愿意收这个明显柔弱气的谋士进门。
她那时也不点卯,白天就在灵州城里乱逛,不出几日,管家就来告状说那姓夏的打算去投灵州刺史。
投就投吧,不差这一个。
封琰早就准备起事,自顾自练他的兵,并不以为意。孰料没几天,就传出刺史坐下的主簿和刺史夫人偷情被揭发出来。
倒是个新鲜事。
可这样的新鲜事多了,封琰就不得不在意了……因为他发现那个一直盯着他的刺史,左膀右臂都出事了。
刺史的势力一点点被瓦解、分离,最后……被彻底孤立。直到那个到他座下、形貌昳丽的年轻谋士,带着刺史的人头回来。
“推荐信不算,这,才是夏某的投名状。”
“那刺史近日的怪事都是你一手布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