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亲团里多是魏国文臣,享受了几年安逸,听见百里外有匪患就坐立不安,等了许久才等到封琰出来,以阁老贺公为首的文臣们自然满腹怨气。
封琰瞥了他们一眼,并不接茬,问亲军道:“匪人到哪儿了?”
“最新回报,五十里外,夜里不能尽数探得,据估人数众多,应当不下两千凶恶之徒。”
贺公更加焦虑:“行在也不过千人卫队,倘若匪患到了跟前,岂不危矣?今日又得罪了常氏,这……”
他话音一落,便有亲卫统领来报:“陛下,我等听闻匪寇将至,命常氏出兵截击,然常侯那边迄今未有回音。”
众臣纷纷色变,贺公更是惊怒交加:“他们要什么?”
“听他们小侯爷说,陛下万军不挡,自能保全。那三江会为陛下而来,常氏若出兵只怕往后受其报复,是以犹豫不决。”
“他们有什么条件?”
“那小侯爷说,可以先将昭妃交给他们保护……”那统领越说声音越小。
群臣鸦雀无声,贺公似要谏言,见了封琰的脸色却也没敢开口。
封琰不怒反笑,勒紧马缰望向身后从灵州起便跟在身边的亲卫们,扬起下巴道:
“今晚乐子大了,怎么说?”
那些平日里见了夏洛荻畏畏缩缩的亲卫俱都神色一正,眼中露出久经沙场的嗜血之色,齐声道:
“杀!”
一字杀,如闻杀声震夜,遍地血骸。
在场的文臣们俱都神色震怖,只有闻人清钟施施然起身,道:“今夜若有匪寇杀入首府,必不会放过西陵公主,陛下不去保护一下皇妃吗?她一介弱女子……”
“她是不是弱女子,你心里没数?”封琰淡淡扫了他一眼,道,“今夜封闭行馆,一应人等不许出入,等朕回来。”
封琰仅点了八百扈从离去后,文臣们彻底陷入了焦虑,等了一两个时辰,到了子时还不见消息,更是惶惑不安。
“此次便是平安,我大魏往后也难保不再度陷危。”贺公搔了搔头皮,落下几根斑白的头发。
相较于其他官吏的忧心忡忡,闻人清钟显得优哉游哉。
“贺公,明日就回魏国了,怎还如此愁苦?”
“陛下一意孤行,带上皇妃羞辱北燕在先,开罪常氏在后……这也便罢了,从前咱们兵强马壮,但现在,你看那什么劳什子三江会不过三万水匪,那中州大营这都调了七万大军去剿匪,还几次三番落败,想来是陛下身侧有妖星祸国。”
别的魏臣不方便说,一来是前同僚,二来人家已成了妃位的皇妃,这个地位已经是正经的皇族了,他们这些臣子可以议论,但不能随口诬赖人家是什么“妖星”。
但毕竟这是阁老发话,也没人敢驳斥。
“贺公何出此言?”
贺公摇了摇头,叹道:“昭妃从前在朝时是什么样子谁还记得,但凡她瞪一眼,在座的哪个腿不软?”
闻人清钟:“我。”
众人纷纷无语地看向闻人清钟。
贺公道:“你别打岔,老夫晓得你巴不得她死。”
闻人清钟望天:“人云亦云呐……”
“我们都晓得你同她政见不同,自作主张参得她进了宫,乃斧正朝廷纲纪,也给天下妇人一个教训,我们都懂。”
闻人清钟:“我不是,我没有,我当时陷害夏大人的心思十分之单纯。”
贺公并不听他说话,长叹道:“可惜你这番苦心,却叫她生出野望,数度蛊惑君心干涉政事,还让陛下为她阻挡言路,说都说不得,这可不是祸国妖妃之行?”
有人发出了疑惑:“说起来,昭娘娘从前岂有这般绝俗的容貌?审秦姝的时候我也去过,神情气态,倒是快和那秦姝不相上下了……”
闻人清钟一听这言论的苗头在往秦姝那边靠,当即打断道:“岂不闻久住鲍鱼之肆,久而不问其臭……诸位、诸位,别弹我,在下不是在说陛下的后宫臭,是意指这个近朱者赤的道理,大家平日里看女子,是同别的女子比,看昭娘娘,是同她先前那胡子脸比。花比花分不清,花比草自然艳丽出挑,这能一样吗?”
众臣纷纷“哦”了一阵,似是都接受了这个说法,就在此时,行馆外有人来报。
“贺公,西陵公主所在的别庄遭了匪寇袭击,万幸得以逃脱,正在行馆外求助。”
“啊?”贺公站起来,“那还不快请进来!”
“慢。”闻人清钟一脸狐疑道,“北燕之前派了十来艘艨艟保护她,身边护卫哪儿去了?”
贺公道:“她不是说了吗?有匪寇袭击,护卫定是在抗击匪寇。”
“可陛下刚刚交代,行馆一应人等不得出入,也就是不能放外人进来。”
“你今日怎么回事,怎这般顽固?”贺公皱起眉道,“即将嫁入大魏的算什么外人?此乃两国和亲大事,你不必多言,快迎进来!”
阁老威望高,不等闻人清钟说话,自然马上就有人为西陵公主开门。
只见那位公主踉跄走来,满身狼狈,一身红纱有烧焦的痕迹,却还是不掩其国色。
“多谢……”朱瑶兮声音镇定,但容色有少些凄楚,“我自北燕而来,远嫁他国,未意遇到此等祸事。”
狼狈的美人比盛妆时更美上三分,众人一时有些目眩:“公主受惊,我等早该接公主入行馆的。”
朱瑶兮露出安心的神色,继而忧道:“深夜求助,不会打扰昭妃吧?”
“不会不会,我等都知道夏大……昭娘娘熬惯了。”
马上有侍女出来迎西陵公主往后院而去,就在其他人为西陵公主近处看时的美貌啧啧称奇时,闻人清钟起身走出前厅。
“闻人大人,你到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