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农户们瞪大了眼睛……此时月出山巅,照亮了那女子半面出尘如仙、又漠然如冰的容颜。
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农户们看痴了,不禁跟着膝行上前:“红线娘娘!请娘娘赐福……”
那女子的目光一一扫过所有人,尤其是看着那些面黄肌瘦的农户脖颈上、胸膛上都有因药瘾发作般留下的抓痕,眉头深深锁起,开口问道:“死藤花期可在?”
“在、在的,还剩半亩没有收割完,正打算留着花种,今年都是上好的成色……”
一定没错,一定是红线娘娘接引他们升天来了。
农户们激动地想着,见那女子抬起手,正要上前接受赐福时,又见她朝着面前两丈外的接引人们一指。
嗖!嗖!
不知何处来的弓弦响,不到一刻,那些接引人们纷纷中箭倒地。
山林中火把四起,无数黑衣人潮水般地从四面八方涌来,顷刻间杀入死藤花寨里,不多时,寨中那些看管他们的管带们惨叫声四起。
一股焚烧死藤花的焦味弥漫开来,农户们茫然过后,终于拾得几分清醒,连忙趴倒在地上。
“娘娘饶命!俺们都是地方上的老实农户,被这些人抓到这里来的!”
“对、对,他们还每天鞭打我们,您看看我们身上的伤,都是他们打的!”
“小人们再也不敢了,请放我们回家吧,我们家里还有老母和妻儿……”
那提着灯的女人轻轻摇头,抬手从左起第一个开始指。
“你腰间钱袋是满的,并不缺钱。”
“你穿着绸衫,是因为怕磨破了皮肤,身上的伤是你们自己挠的不是被鞭打。”
“你今天应该才杀过人,是个老妇,袖子上还沾着一缕白发,怀里露出的簪头上海沾着血。”
她说完,深吸了一口气,眸光凌厉起来。
“魑魅魍魉,没有一个是无辜的,全数押入大理寺,有命案在身者全数按律问斩!其余关押十年,药瘾熬得过便转徭役,熬不过也好过让他们出去戕害良善。”
“是!”
一片喊冤声中,护卫们从寨中捧来一筐盘曲虬结的花藤,白色的花球上有三个洞,活似一个个指头大的人头骨一般。
“死藤花结子。”
夏洛荻拿起两株,手指一掐算,道:“送一部分,交到高公公手里,余下由我带着,我晚些回去。”
有人不忿道:“红线娘娘用这邪物坑害我大魏子民,证据俱全,不如直接让主公拿了她!”
“还不到时候,她还有一个后手,让她使出来我们就输了。”
“那就这样看着她作威作福?”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我不止要她输,我要她看着自己崩盘。”
……
帝江北岸。
一艘船只停泊在船坞里,裴谦和梁斩下了船,一眼就看见北燕的迎接队伍里,有个坐着轮椅的熟悉身影。
那是公西宰,现今北燕啸云军的统帅。
但此番主使并不是他,而是北燕派驻给啸云军的监军,一个白面无须的绿袍太监。
“尔等就是三江会的易寨主、和梁副寨主?”
裴谦连忙捋了捋胡须,确保对方认不出自己来,上前抱拳道:“正是。我等为投效明主而来,有常氏小侯爷引荐,这是礼单。”
他熟练地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封红礼单,顺便将一封小的同时塞给了绿袍太监。
“这是给公公的一份,不成敬意,还请多在燕主面前为我寨美言几句。”
绿袍太监刚露出满意的神色,旁边坐在轮椅上的公西宰便道:“慢,老夫素闻三江会与常氏交好,何故占了常氏的地盘?若小侯爷当真推荐尔等投效燕国,何不亲自前来对接?”
“公西将军。”绿袍太监阴阳怪气道,“咱在这冷风里等了一个多时辰,有什么话不能去暖和的屋子里说,非要在这里扫兴吗?”
“老夫只想知道常氏小侯爷何在?”公西宰鹰隼般的目光扫过梁斩,又确定了裴谦才是那个说话的人,道,“这是大事,尔三江会这数月中人马扩张太快,老夫不得不谨慎。”
绿袍太监眼里露出不悦的神色,裴谦确定他认不出来,上前一步道:“这位是公西将军吧,久仰大名了。至于小侯爷为何没来,那是因霞州出事时,他在乱军中被砍断了一条腿,重伤未愈,不便远行,是以才写了手书。”
公西宰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道:“这位军师贵姓?”
“在下姓秦。”
“何方出身?听口音不似霞州人吧。”
绿袍太监挑着眉道:“公西将军,您若当真爱这般操心,京中有的是闲差,何苦千里迢迢拖累咱家办事的进度?”
公西宰一脸郁怒,自他在魏国受伤以来,朱明久久不愿册封他的副将,明示暗示之下,想把军权收到他手里,虽然高官厚禄地待着他,却并不给实权,还派了太监做监军来。
“你可是在质疑老夫无能为国效力?”
“咱家可不敢,只是听令办事罢了,陛下的命令就是接收三江会的义军充实军务。”绿袍太监面色复又和缓了下来,对裴谦和梁斩道,“二位放心,我主招贤纳士不拘出身,二位带着诚意前来,往后高官厚禄不在话下。只是咱家还有一事,是我主的嘱托,请三江会务必照办。”
“是什么事?还请公公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