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头落在了朱瑶兮手中。
她急了。
朱明的人头决不能出现在这大殿里,一旦被证实燕军大败,那西陵公主的一切布局都将烟消云散。
但此时此刻,多少有些不打自招的意味。
“公主,人头可不是纸,想烧也来不及的。”
“我岂知这人头是真是假。”朱瑶兮仍然挂着笑,但赤红的眼睛却露出了少许逼至绝境的狂态,“在座的魏臣又有多少人见过我皇兄如今的形貌,天下之大找个肖似之人谎称是他,又有何难?”
“的确如此,我们很好奇。”接话的却是闻人清钟,他起身道,“众位公卿可以不识,公主‘也可以’不识,那太上皇莫非也不识?”
“你……”朱瑶兮眼中露出杀机。
“公主莫不是被激得昏了头?”闻人清钟道,“血还是新鲜的,这不是燕主的人头。”
一阵哗然间,原本在龙椅上昏昏沉沉的封逑猝然站起,当细碎的议论声从四周传来,他一路踉踉跄跄地从御阶上扑下,凄厉道——
“不、不……他怎么能死了?!他只能死在我手上,怎能就这么死了!”
他扑向朱瑶兮手里的人头,朱瑶兮皱了一下眉松开来。,
封逑先是紧紧抱在怀里,然后撕开来一看,露出的一张面孔,却是贺统领的人头。
“假的!”
殿中权贵世家一阵狂喜,只有贺公暴叫一声。
“我儿!”他同样扑上去,声嘶力竭地大喝道,“汝这妖妇杀我儿!老夫要将汝千刀万剐!还等什么,是她虚张声势,什么大胜,全都是子虚乌有,动手!”
殿中被骗的世家权贵们一阵躁动,大声召来殿外属于他们那边的侍卫。
“我道是什么军报!是这妖妇作祟,拿这假人头糊弄人。燕国二十多万大军岂能就这么败给区区五万人,将此妖妇拿下,为贺公的大公子报仇雪恨也就……”
言犹未尽时,那说话的世家身侧陡然一声钢刀出鞘,他的脑袋应声而落,滚在地上和那贺家长子的头颅碰在了一起。
兵部的老尚书宝刀未老,先斩一人,后挟另一人,横在夏洛荻面前,对着沉默不语的乐修篁大声指责道:
“贼子!你们是被这权位迷了眼吗!我大魏的儿郎在浴血奋战,尔等却为家国死敌得以偷生而庆幸!乐修篁,汝当真要用这些混账权-阀、当真要辅佐这无道昏君不成!”
“老匹夫,尔等大势已去,此乃蚍蜉撼树!”
在场的世家权贵们纷纷拔出兵器来,看着兵部和其他少部分站过去的官吏,一个个目露杀机。
场面一阵大乱,一瞬间夏洛荻身后,几十个暗卫从各处卸下了禁军装扮,直接冲入大殿,隔开了他们。
“夏大人!各位宿老,我等在此抵挡,退往宫门外!”
整个宫闱混乱作一团,夏洛荻回望了刀光剑影中间的朱瑶兮一眼。
两厢对视,夏洛荻张口以唇语说了一句话,便转身随众人离去。
贺公的忠实拥趸薄有德见情势逆转,忙高声道:
“皇后!不可放过秦姝!”
他刚说完,就被朱瑶兮手中的赤练打昏了过去。
朱瑶兮那常年带笑的双眼,此刻寒如极渊一般。
“不必你说。”
以她的武功,她当然可以追杀出去,但她也听懂了夏洛荻的意思。
她在说:谋士第一,谈笑慎用心,激敌先用嗔。
激怒对方,使之露出破绽。
她今日先对方动怒,依然着了第一步。
如果追上去,万一是夏洛荻布的死局呢?
任何情况下,朱瑶兮都要先确保她自己的性命。
“师兄,劳你先行,剿灭京中叛逆。”朱瑶兮回过身,提起封逑,“我把陛下安顿好便来。”
闻人清钟不置可否,道:“我对师妹们向来很好,同门一场,给你个忠告——若找不到睚眦,你就寻个地方上吊痛快些。”
……
“此妖妇好歹是出身名门望族,当真是我世家之耻!”
今日与会的世家大族太多了,他们是前一个朝代名门望族所遗留下来的最后辉煌。
经过盛世,也经过乱世。盛世里锦衣玉食,乱世里立地为王,一姓之地,所养的名为大魏百姓,实则是自家奴隶。
任何想挑战世家望族的势力,即便是皇帝,都会遭到他们或明或暗的报复。
好不容易熬到封琰战死了,他们即将依托封逑重现世家辉煌,却被夏洛荻破坏了。
“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在朝时便一力打压我等,叫那些寒门出身的贱民领了高位。”
“现今又如何,还不是只会拿个假人头蒙骗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