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日落前分别,谢辰今晚得回府,难得父亲休沐,一大家子总该吃顿饭。临走前,她给了蔺长星一百两,塞进他怀里,“拿好了。”
席上一切如常,各房说着自己的事,连谢潺那事也跟家里交代了。
兄嫂们虽嫌他荒唐,却也是高兴多些,国公爷见惯了大世面,沉声道:“既如此,就将人娶回来。”
临到快吃完饭时,谢几轲大咧咧道:“近来府兵真勤快,夜里添了好几队,巡来巡去,觉都睡不踏实。”
沉默……
大家好像没听见,扒饭的,走神的,喝茶的,都不回他。
还是秦氏救场骂道:“年前向来不太平,谨慎些本是应该,旁人都睡得着,就你事多。”
谢辰也觉得谢几轲娇气,心里暗想,得提醒某个人往后别再□□了。
她嘴角抿了笑,低头想着蔺长星,熟不知桌子的人状似轻松自然,都在小心翼翼地瞟向她。
偷笑?
大嫂孟氏与大哥谢檀隐晦地对了眼,谢辰下午去见何人,其实他们都知道了。
第70章 妙计 你跑不了了
雨雪霏霏, 几日后苍穹放晴,阳光恣意地洒了满城。积雪随之融化, 瞧着明媚,反比前两日更冰寒。街路结冰,马腿上裹了布帛,游人跟着少了许多,非必要便不往街上钻。
谢辰去江府不为旁的,只为告诉蒙焰柔,“燕王妃知道我与长星的事情了。”
蒙焰柔一口红枣燕窝粥险些呛住自个儿, 狼狈地咳了两声,问:“怎么被发现的?”
“说来话长,万幸她态度还算温和,只说等燕王回府一起商量。”说到这里,谢辰想起她还不知王妃见到燕王后, 可曾商量过这事。
若燕王伤势严重, 又一时半会出不了宫, 她会不会改主意,不肯再认答应过的事情。
想了想, 便知不会。
若她还想再见燕王, 如今不会撕破脸。蔺长星也不是那等逆来顺受的孝子, 若她说话不作数,不等谢辰做什么, 便已经伤了她与蔺长星的母子情分。
“你家星弟什么态度?”比之于父母亲长, 与谢辰在一起的是蔺长星, 蒙焰柔最关心的是他的所作所为。
他当初纠缠谢辰时说得比唱还好听,若仅是母上知情,他便推谢辰出去挡着, 旁人不管,蒙焰柔第一个要他不痛快。
谢辰明白她的意思,欣慰道:“他与我站在一起。”他虽然帮不上大忙,可他随时做好了为谢辰不管不顾的准备。
在他们这段躲躲藏藏的感情中,蔺长星显然是那个最怕走不长远的人。
谢辰越了解他,便越心疼他,他哪有明面上那般开朗活泼。一个自小不在父母跟前长大的孩子,任凭如何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心里终有挥之不去的阴霾与恐惧。
他掩盖得极好,但夜里偶有噩梦,很让她心疼。在她面前又常常控制不住情绪,似乎对她的依赖已是一种执念。
他眸里的盛情浓得令人心惊,谢辰毫不怀疑,若有一日他们走不下去,她不肯要他了,他是真的会把命给她。
“辰辰,”蒙焰柔喊回她偏移的神思,笑道:“只要他不退,你们能走下去。”
江鄞与蔺长星因公务往来颇多,十分喜欢他的性子,常回来对蒙焰柔说世子年纪虽小,但心性德行稳重。与伪君子真小人的周书汶不同,是个可托以终身的男人。
蒙焰柔最是了解谢辰,只要蔺长星坚定,她断舍不得放手。故而才有此一说,只求蔺长星不负众望,抵住来自世俗的重压。
“也未必,”谢辰不敢太乐观,冷静道:“我家里人还不晓得,若是知道,只怕不会同意,有得麻烦。”
“连燕王府尚且没说什么,你们家里人怎舍得断你的甜头,你这个岁数了,他们还能指望你削发做尼姑不成?”蒙焰柔让她少担心谢家人,先把婆母哄高兴。
谢辰虽觉这话有道理,心中还是惴惴不安,“可我与长星如此,他们若觉得丢人,难保不会恼怒。”
蒙焰柔按住她两肩,与她对视道:“那就让他们恼怒去!你们俩在一起天经地义,是迫于命格不好才不能成亲,旁人体谅不了就不配得你忧心。谢辰,你能有几个二十年,为你自己活这一遭成吗?”
谢辰兀然发觉,好像所有人都比她活得通透,她这样犹疑不定的性子,难怪长星会害怕她离开。
的确不该胡思乱想,让他担惊受怕。
她既与他在一起,便不能再寻退路了,谁拦也没用,她要走下去。
既扯到命格与前路,找一个人聊是最好不过的。这日,城门外,趁着蔺长星还没来,谢辰与陆千载随意交谈着。
陆千载一头的乌发只用发带束起来,偏他眉眼七分仙气三分邪气,这样的落拓不羁,更是出尘得宛如谪仙。
城外的郊野处是白茫茫的为融化的积雪,反着光亮,刺眼而辽阔。
他道:“今岁冬寒,多亏四姑娘的慷慨相助,陆村里的村民多添了套棉衣。”
郊外的风更大,吹得衣袖猎猎作响,谢辰不曾想着避风,只是道:“这是你为他们谋划的功劳,我不过是被国师打动,才捐些俗物。”
陆千载瞥了她一眼,心下了然,却全然当作不知:“四姑娘有心事?”
“嗯。”谢辰就等着他问这一句,她今日来得早,本就是为了他,“国师可算得出来?”
“呵——”陆千载笑了一笑,如实相告:“都道谢家的姑娘比公主们还尊贵,能让你烦心的事情,不必我来算,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也只有情能困得住你了。”
一个女子貌美尊贵,生来无忧,最大的麻烦竟是为情所困。像是司命星君精心写下的诗篇,忧郁朦胧,又浪漫荒唐。
“国师所言不错,或许老天爷是公平的。”谢辰不止一次这样想过,她也认同,“总不能所有好处都让我白得了去。有的姑娘家世不好,日子贫苦,却能与心上人举案齐眉一辈子。我嘛,出生便含着金汤勺,只这一件事不顺遂,已是大幸了。”
“四姑娘是羡慕前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