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有些疑惑的耸了耸肩。
人退后了一步,让陈文成松了口气,白清灵说的话他听到了,还没细想,她人就又上前了一步。
他刚松下去的气就这么又提了起来。
这一次,他紧抿着唇,耳朵也红了,脖颈也红了。
太近了,身前不到一拳距离,他若松开这口气,他便会与她贴上。
鼻息间是她身上的浅淡馨香,耳朵里,是她略带调笑的揶揄,“昨夜我房间里可进人了,你可得帮我查清楚了,你若是查不清楚,我可就赖上你了。”
说完,她从怀里抽出一条锦帕,伸手贴在他鼻尖上,“怎么出汗了?很热么?”
说完,就松了手,转身离去。
陈文成手不自觉的接住掉落的锦帕,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心脏不受控制的快要挑出嗓子眼了。
他紧咬着牙关,低下头看着手里的锦帕。
这锦帕烫手,烫到他想要切掉手。
是从她旗袍胸口处抽出来的。
这个认知让他闭了闭眼。
夫人这么做,是想逼大帅出来见她吧。
陈副官甚至能猜到她此刻的冷脸。
正如他猜想的一般,白清灵转过身,精致冷艳的小脸,就沉了下去。
不是要藏么,躲么,那便藏着,躲着,可千万别出来。
她红唇勾起一抹冷笑,走到餐厅时又换成了淡笑,坐下后,双腿交叠的坐好,胳膊搭在餐桌上,手拄着下巴,歪头看向透明厨房里,问佣人,“法兰西来的厨子呢,菜单拿出来我瞧瞧。”
颜楼接到电话时,俊颜铁青。
电话是陈文成打的,他直接说了夫人的不对劲,甚至连锦帕的事情也没有瞒着颜楼。
毕竟公馆里,不单是他,还有下人和其他保卫员,不说,那便只有自裁了。
可是保护夫人的任务,他不想让给别人。
“手帕呢。”颜楼嗓音冰寒。
“还在属下这里。”陈文成低头看着手里紧攥着的锦帕,又松了松手,脸色通红着。
“烧了。”男人眯了眯眼,“现在就烧。”
“是。”陈文成闭了闭眼,拿起洋火擦燃,直接点燃了手帕。
听到电话那端擦火点燃的声音,颜楼挂上了电话。
她是在逼他么。
他以副官身份接近她,她便用这样的身份去接近身边另外一个副官是么。
电话这端。
陈文成听到电话挂断的声音响起,第一时间用手按在了燃烧起来的锦帕上,拍了许久,终于将火拍灭。
丝毫不顾及烫红烫伤的手掌,小心翼翼的把剩下小半的锦帕叠好,揣进胸口内的衣兜里。
心脏砰砰跳着。
这,算是他第一次背叛大帅吗?
一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释然了。
也罢,不过千刀万剐而已,
不过,千刀万剐而已。
他用烫伤的那只手捂在胸口处,低头笑得温柔,
真好,真好。
颜公馆书房里。
夏至弦眼瞧着颜楼黑了俊颜,又见他冷着脸说着指令。
他便唇角勾起冷笑来。
虽是没听到,但也是猜得一二了。
也不过是白清灵的事情,也不过是她又做了什么让他不得不恼火,又不能发作的事情。
鉴于眼前这个男人已经杀神附体般的黑脸了,他也不便调笑他了。
若是怒气转移过来给他的话,他也不一定能承受得了。
夏至弦看着他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似乎在思考事情,就站起身来,准备溜之大吉。
却在抬步前,听到颜楼凉凉道,“你与苏怀瑾的亲事,办了吧。”
夏至弦抬起来的脚落在地上,也冷了脸色,“不行。”
他转过身看向颜楼,语气坚定,“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娶她,绝无可能。”
“不想娶么。”颜楼睁开眼睛,俊颜阴郁许多,“那这大帅你来做。”
“不行!”夏至弦再一次斩钉截铁拒绝,“你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留在海城,北仓的仗你去,我去外滩。”男人直视他,黑眸深冷。
夏至弦没说话盯着他,许久咬牙,齿缝间挤出一个好。
出门前他说,“你说话不算话,你就拿准了,”
他指了指他,摔门离去。
外滩。
白清灵吃完早餐,很是满意西洋厨子的手艺,唤陈文成过来,坐在餐椅里冲他笑靥如花,“陈文成,你从哪里找来的厨子,手艺这么好的?”
“回夫人,是大帅吩咐的。”陈文成微低着脸,不去看她。
白清灵不以为意的哦了一声,又指了指桌面上的牛乳,“那个,我不喜欢喝,我罚你现在喝光,以后我只喝羊乳,再犯错,我就罚你,”她单挑着眉,笑得意味深长,“坐在这里陪我用餐。”
陈文成脸色一白。
他看了一眼桌面上还印着点唇膏红印的牛乳杯,嗓子略干,却不敢咳嗽。
“怎么,不喝么。”白清灵冷下脸来,指着门外,“滚出去!”
陈文成转身就走。
“回来!”白清灵冷笑一声,“我的指令都不听,你到底是来保护我还是来监视我?!”
陈文成站住,背对着她心口苦涩。
她这是在逼大帅,也是在让他万劫不复了。
深吸一口气,他转过身,一言不发的走到餐桌边,拿起牛乳杯,一口喝光,放下后,回道,“属下是保护夫人。”
白清灵一怔。
她没想到他敢,也没想到他会。
她心底忽然起了一丝愧疚。
她垂下眸子,淡淡道,“出去吧,不叫你别进来。”
陈文成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白清灵抿了下红唇,看着他的背影,心底苦笑着,
白清灵,你都开始这般害人了么。
转回视线,目光落在餐桌上喝光的牛乳杯上,她闭了闭眼,
那又如何。
他们不也是这么算计她的么。
陈文成出了小洋楼,笔直的站在角落里。
心口发烫。
他不自觉的抿着唇,想着白清灵说的每一句话。
也许这样,她心里才会舒服些,才能把愤怒和气愤一点点发泄出去。
对于他可以成为她毫无顾忌的撒气对象,陈文成已经不打算计较后果了,只要她好好活着,怎么样对他,都是好的。
准备兴风作浪的白清灵在愧疚了片刻以后,就起身出了门。
依旧是让陈文成开车带着她去了法华大厦。
不是说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要做事业就做事业么。
她坐在后座上,看着陈文成老老实实开着车,忽然红唇微挑,问道,“法华大厦是颜楼的?”
“是。”
“听乔迁说,侦探社和白公馆的地契房契写的我的名字?”她又问。
“是的,夫人。”
“你和颜楼都怎么联系?”白清灵又问。
陈文成沉默了一下,回道,“紧急事情摇电话,不紧急发电报。”
“哦。”白清灵说完,就胳膊搭在车窗边,拄着下巴看向外面了。
好像她也没办法面对面的惹颜楼厌烦了。
到了法华大厦,她让陈文成等着,自己一人上了楼。
并没有先去三层的侦探社,而是去了二楼的外滩报社。
接待她的并不认识她是谁,在知道她要刊登离婚启示时,询问了名字,就驳回了。
“为什么不行?”白清灵冷脸问道。
“社长吩咐下来的,我们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