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良很想知道病房里在吵什么,不过看那几个警卫员圆瞪的眼神,估计是不会放他进去的,于是只能在门口装模作样地晃悠了几圈,试图从门缝中听到一点儿只言片语。
可很快,门就被人打开了,然后和润中一脸愤然的走了出来,脸色通红,好像刚跟人打了一架似的。
他正好看到吴良站在门口,于是毫不犹豫地对他说道:“你,跟我来!”
“啊?”吴良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示意是不是搞错了,但和润中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越过长廊,径直走向了阳台的方向。
吴良没办法,只得屁颠屁颠的跟了过去。
两人来到阳台上,和润中扶住栏杆,望向外边的万家灯火,也不知道是在心烦什么,点了一根烟,叼在嘴里。
吴良等了半天,见他没说话,于是硬着头皮上前问道:“和司令,那个……”
“太不像话了!”哪知他不说还好,一说话和润中就像是被点燃的炮仗似的,立刻就爆发了出来:“你说,我当初早就劝她别做这一行,你看看现在怎么样,我的话应验了吧?这个圈子,又脏又乱,她早就该听我的话,别当什么歌手了!”
吴良眨了眨眼,皱起眉头说道:“和司令,听你的意思,你这是在怪阿雪啊?”
和润中气愤地说到:“不怪她怪谁?她要是早听我的话,会变成现在这样吗?”
吴良不置可否地问到:“那按你的意思,那个王局长就该无罪释放咯?”
和润中夹住香烟,眼神隐晦不定地望着他:“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不明白。”吴良摊摊手道:“徇私枉法的是王局长,色胆包天的也是王局长,怎么到了你这儿,却变成全是阿雪的错了呢?难道她不是受害者吗?”
“你少跟我绕弯子!”和润中不客气地说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阿雪要是不干这一行,那会遇到今天这种事?”
“真的吗?”吴良也不客气的回到:“你的意思是阿雪要是做了军人,政客,或者是画家,医生,就不会遇到王强这样的人?”
“当然……”和润中只说了两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潜规则各行各业都有,王强这种虽然是极端了一点儿,但其他行业难道就真的这么干净吗?
政客就不用陪领导出席应酬了?
画家就不会遇到吃拿卡要了?
医生就能干干净净两袖清风的治病救人了?
这个社会,哪里没有“王局长”这样的人呢?
虽然他们当中,或许绝大多数不像王局长这么肆无忌惮,但该有的小动作,该讲的潜规则,他们可是一点儿都不会含糊的。
就算是和润中自己的司令部,难道就没有一些私底下见不得光的事?
和润中这句话,是一竿子打翻了一船人啊!
不过他在意的,显然不是其他的东西,他在意的只是和路雪抛头露面做了一个“戏子”,会让他觉得浑身不自在。
就像是古代的某个大将军,或是某位堂官,知道自己的女儿竟然做了花魁,那种心情简直是一模一样的。(在这里说明一下,古代的妓和娼是不同的,妓是指卖艺的那种,娼才是卖身的,所以才有所谓的名妓风流,绝不是现在大家想象的那种只卖身,不卖艺,特讲职业道德的女子。)
但吴良讨厌的也恰恰就是他这种心理。
因为他自己也是一个歌手,用和润中的逻辑来说,那他岂不也成了一个“戏子”?
新华国那些老艺术家,用了几十上百年的光景,才把艺人从人们心目中的“戏子”变成了“明星”,可这和润中,看上去最多也不过五六十岁的样子,哪儿来的那么遗毒思想,居然还残存着“戏子”这中贬义的念头?
这不是摆明了职业歧视吗?
难怪和路雪跟他说不了几句,就要吵架呢,哪怕是自己,跟他说话的时候不也是一开始战战兢兢,随后就忍不住想要辩驳两句吗?
这位和司令,看起来思想比年龄更加的老迈呀!
所以吴良也就懒得跟他再哼哼哈哈了,直说到:“和司令,你叫我过来,到底有什么事?”
和润中听他的语气,已经知道他心中不悦,而且从两人刚才的谈话,他也明白了吴良的态度。
只听他丢掉了手中的香烟,在地上用力地踩灭了火头,这才幽幽地说道:“我知道你肯定觉得我很古板,阿雪也是这样说的,不过你不明白,我这个当父亲的,到底有多不容易……”
“我明白。”吴良点点头,表情平淡的说道:“一个人又当妈又当爹,把孩子拉扯大,的确是很辛苦,电视里都是这么说的。”
“不,你没当过爹,所以永远不会明白。”和润中摆摆手道:“我之所以不愿意让阿雪干这一行,不是因为我看不起娱乐圈,而是因为我害怕她受到伤害,你明白吗?”
“就好像今天的事。”他又掏出一根烟,烦躁地点上了,却根本没放到嘴边,望着远处幽幽地说道:“你不知道,当我听到阿雪差点儿出事的时候,我的那颗心,有多么的紧张,哪怕当年在战场上,面对敌人的炮口,我都没有这么害怕过。我是真的担心她万一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向她死去的妈妈交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