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通身的伤,虽不是你亲身造成,可至少因你而起。你明明要普渡众生,却尽行残忍酷烈之事,真是自相矛盾,虚伪至极!”
项衡垂眸。
他心中自有一套理论,对于自己的所有行为,都能自圆其说,所以并未被俞宗的影响分毫。
他道:“此时伤你,是为了阻止日后更大的灾祸。你若肯如实说出,并保证日后不再离开极远之地,我云梦之巅必然不会再对你出手。”
俞宗:“我的仙骨都被无上仙尊的雷刃劈断了,已经修为尽毁。就算说出尤姬尸身所在之地,也无法弥补半分。”
项衡还是垂着眼睛,仿佛念经的和尚一般面无表情,“极远之地中,自有可长出新仙骨的宝地。鬼王看重你,必定帮你痊愈如初。”
俞宗:“那我这数月来身体之痛、心中之伤,又要如何痊愈?!”
项衡:“人活于世,本就是来受苦受难的。”
还未等项衡说完,俞宗便忍不住了。
他一口啐在了项衡脸上,吼道:“放你//妈的屁!”
他仰天长啸,疯了一般,嘴中念念有词,“哈哈哈哈!你们这些自诩正派的狗东西,时时刻刻恨不能将所有鬼修斩草除根!却不知你们门下,便有将修鬼道修得风生水起之人!”
“后院起火,毫不知情,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审问俞宗,从头到尾,项衡的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
此时却瞬间瞪大了眼睛,瞳孔巨震。
他就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声音急促而刺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俞宗嗤笑,喷出一口血,“自然是在说你的好徒弟,尤念。”
“知道当初在灵兽森林,她是怎么在我手中逃走的吗?”他漆黑的眼睛一动也不动地盯着项衡,“是她亲手用了召唤符,召唤出一条死气森森的鬼龙,这才趁我不备,瞬间逃走!”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在项衡面前说尤念修鬼了。
项衡握着佛珠的手收紧,用尽全力压下自己的狂躁,道:“上次你便这样诬陷了关山月,我不会再轻易信你。”
俞宗咧嘴,露出一口沾满血迹的牙,“她的手法十分娴熟,绝对在此道浸淫已久,是童子功。你去问问那个把她养大的义父,就知道她是不是从刚会走路就开始修鬼了。”
话音刚落,项衡便一刻也不想耽误了似的,转身疾步走出了空中牢笼。
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俞宗的视线之中。
俞宗将身子靠在雷柱上,脸上的表情带着计谋得逞后的得意。
这一切都是鬼王设下的局。
将尤念养大的义父,是鬼王的手下。
其实鬼王一开始便能将尤念接回极远之地,但他心中知道情蛊的厉害,如果不能将上天注定的尤念与项衡之间孽缘斩断,那么尤念身在何处,都没有意义。
他要让尤念见识到项衡的狠绝,对他彻底心灰意冷。
他以为,这份绝情,便可以让尤念抵挡住情蛊。只有这样,她才算恢复了自由身。
所谓不破不立,既然要让项衡在尤念面前展现出最冷酷的一面,便要让他相信尤念瞒着他修鬼。
鬼王可以确定,尤念身上有吊死鬼符、饿死鬼符,甚至还有一本失传已久的鬼道剑法。
人证物证皆在,项衡的表现,必然不会让他失望。
“师姐。”
此时关山月正坐在尤念身边,有些好奇地看着她,“你为什么一直在笑呢?”
尤念勾唇,用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与他对视,“自然是有跳梁小丑可以看啦。只是想想,都觉得好笑得很。”
关山月微微挑眉,很是疑惑的样子,“跳梁小丑?”
“你是在说方才大殿中的那些仙京臣子吗?”
“嗯......”尤念思考了一会儿,“他们也算。但不是重头戏。”
她微微转头,对上关山月亮晶晶的瞳仁,“好戏还在后头呢。”
她说话时,关山月便一直在看着她。
等到尤念说完的时候,他的眼神仍没有离开她的脸。
关山月自然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项衡将尤念的义父带了过来。
这个将尤念养大的男人,言之凿凿地声称尤念从小修习鬼道。而尤念据理力争,誓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项衡却从她身上搜到了修鬼所有的符纸,以及一本鬼道剑法。
那是尤念第一次被项衡抽取仙骨。
对于关山月来说,那场景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至今仍历历在目。
他记得,那天项衡来之前,尤念似乎也在自己面前笑得这样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