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进朵岭超市的时候,吴红杏有种身处省城最大的购物广场的既视感,她贪婪地在巡视着,一楼的柴米油盐酱醋茶,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很有仪式感和神圣感,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种美好的感觉。
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她的目光被摆成金字塔样子的红彤彤的水果给吸引了,连忙跑过去,拿着苹果摸了又摸,闻了又闻,颜色是她喜欢的,大小是她喜欢的,香气是她心仪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好想吃啊,可当她看到那价钱,像那苹果咬手似的,连忙放了下来,她的尴尬碰上了别人的目光,连忙低头转身,逃也似的走了。
走到糖果货柜的时候,她的目光又被吸引了,多么诱人的糖果啊,光看那些花花绿绿的糖果纸就满心欢喜,这可是办喜事或者过年孩子们最喜欢的东西,居然不仅仅只有水果糖,还有高档的软糖,更有稀罕的棉花糖。
棉花糖,她只见别人吃过,自己从没尝过,好想吃啊。摸摸口袋,这件袄子里居然没有一分钱。这时候,她又开始恨起了丈夫,那个男人对她的经济封锁实在太严苛了,只给她饭吃,不给她一分现金。
“汪王你这个没用的东西,霜买不起,连糖都买不起?一分钱都不给我,你到底是不是男人?你老婆想吃颗糖想得要命。别的女人嫁男人吃香的喝辣的,想我吴红杏嫁男人,吃没吃的,穿没穿的,我嫁给你有什么用?”
在钱上,她不仅恨丈夫,更恨那个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才十岁的闺女锦霞,小小年纪和妈不亲和爹亲,连那个儿子锦衣都处处向着他爸,三人抱成一团,将她排除在外。没钱花,找丈夫不行,找儿子姑娘也不给。她成了这世界上最不受待见的人,丈夫不疼,子女不亲,俨然是家中的外人,完全没有社会地位可言。
在物质匮乏,荷包不暖和的日子,走进琳琅满目的超市,心中的欲望使劲地膨胀,什么都想买。别人买有钱,或者是买有的东西有钱,买有的东西缺钱,但吴红杏不同,她身无分文,买任何东西都缺钱。原因很简单,经济不独立,自己没有收入,丈夫的收入归十岁大的闺女支配,不归她支配,她很怀念丈夫把收入交到她手上的日子,拿到钱就买买买,买个够,丝毫不管下一顿有没有钱买菜,那豪气,真是酸爽,可惜那种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逡巡完了一楼,上二楼,然后上三楼,两层楼之间有台阶,也有那种很缓和的坡子,走起来很省力,有人拖着购物篮在缓缓地走,篮子里多多少少地装着东西,她也很想拖个篮子,可惜口袋里没钱,拖了也买不起,光逛不买的日子最难受,自尊心深受打击。
如果那奢侈玩意,她还有的话。
她的一双眼睛像老鼠眼一样,在阴暗地四顾,别人目光扫射的是自己心仪的物品,她的目光所及,是看有没有人在注意自己,二楼的化妆品专柜上没有售货员,她日思夜想的玉兰油还是很自由地摆在柜台上,任人取予。令她怒火燃烧的是,辛之拿了一盒玉兰油放进了购物篮,冲老婆香香道:“我听人说这霜蛮好,快过年了,你也买一瓶吧?”
“你个不要脸的东西,我不配搽玉兰油,你那个丑媳妇都配搽了?跟我比她哪点好?没吃你一口饭,喝你一瓶水,觉白陪你睡了好几次,连瓶霜都舍不得买,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
唐辛之貌似有心电感应,转头看见怒目而视的吴红杏,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冲她直挥手,让她走远点。
吴红杏跺着脚气哼哼地上了三楼,入目的满眼是她喜欢的各式各样的衣服,看得她的眼睛都发出了狼的绿光,可惜呀,只能挂眼科,不能收归自己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