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郝书记,您吃饭。”秦兵这才木讷地招呼。
郝天沐实在没有在别人家吃饭的习惯,有点鸠占鹊巢的感觉,况且这个环境,真的不适合吃饭。于是向秦老爷子告别,道:“您好好修养,秦兵在单位干得很好,我们今天就是来给您送节,您家里有什么困难,单位能解决的帮着解决了,以解除秦兵的后顾之忧。”
秦老爷子推开秦兵道:“郝书记,秦兵不懂事,您一定要当成自己的孩子多加管教,该打就打,该骂就骂,这孩子脸皮厚,您不要怕得罪他。我看您是个好领导,我死之后,这孩子就交给您了。”
秦兵被父亲推得左右不定,老爷子恨铁不成钢道:“个蠢东西,还不快去送送郝书记。”
秦兵送郝书记一行出门,郝天沐看了看这么大的房子就这样黑灯瞎火地空着,挺可惜的,道:“这么大的房子,为什么不利用起来?空着多浪费?”
“这附近到处是这样的大房子,都空着,住人呢,年代太久,又破旧,还漏水,没人愿意租。做仓库呢,子房商业不发达,反正是没人要。”秦兵的话从一种黑暗抛向另一种黑暗,没有多少温度,现实本来就是沧桑而凝固的。
“那行,长话短说吧,今天我们来呢,是想问下虚开票据的事,报销的差价你拿了多少?”郝天沐道。
秦兵知道来三个领导肯定不是送节这么简单,给职工送温暖,是工会的工作,不是书记、财务科长加行政科长的本分。但郝书记单刀直入的,也让他感觉到了恐惧,连连摆手道:“我没拿,我一分钱没拿,都给金站长了,真的,我一分没拿。”
郝书记和唐科长一连一个星期出差,连金站长都不知道去哪儿了,站里都在暗地议论,各式各样的猜测都有,秦兵心中有事,生怕东窗事发,郝书记突然登门,他就知道事情要败露了,生怕这事让老爸知道,老爷子正直得有些偏执,要是知道儿子不干好事,还不气得背过气去?
“行,行,行,我们相信你,你要是拿了,也不至于把日子过成这样。这钱呢,给你过日子,我看你爸的日子不会太长,也别给他吃药了,他爱吃什么买点什么吃,有没完成的心愿,早点帮他完成了吧。明天就别去上班了,休息一天,星期一再去上班,记住了,工作上再也不能出现差错。否则你的铁饭碗就砸了。朵岭粮食储运站不是金重山的,是国家的,你是国营单位的职工,在为单位做事的过程中要坚持原则,不能弄虚作假。一切的错误都会被纠正的,错误不会一直继续。犯罪的要坐牢,违法的要处理,犯错的要修正。好了,回去陪你爸爸吧。”
秦兵眼含泪水,哽咽着道:“郝书记,谢谢,我一定会报答您的。”
郝天沐道:“好好工作才能报答我,现在先去报答你父亲吧。”
走出那个四合院,走到正街上,三人还饿着肚子,就找了家小餐馆点了几个菜。秦兵家算是住在最热闹的地方,有点脑子,都不会过得如此落魄。于是冲老板娘招了招手,问她在这儿干了多久。
老板娘说有十来年了。
问认不认识后面四合院里的秦兵,老板娘精神来了,连连道认识认识,我们是邻居,我也是这后面的老居民,他隔壁的四合院看见了吧?我娘家的。
毕竟是生意人,一聊起来就滔滔不绝,直把秦老爷子的风流史都扒出来了。说秦老爷子年轻的时候风流倜傥,一表人才,什么都好,就是眼光太特别,喜欢上了青楼女子,非要学柳永,风花雪月,可着劲往里面砸钱。家里把脸面看得很重,当然打死都不同意,这秦老爷子还真长情,和爹娘对着干,拒不娶亲。后来解放了,父母被批斗死了,自己也一大把年龄了,碰到一个逃荒女子,勉强凑合在一起结了婚,生下了秦兵,可怜没有福分,月子里就死了。
这秦兵现在跟他爹一样,在歌厅遇上了个女的,中了邪,非要跟她在一起。婊子无情,戏子无义。那女人不过是虚荣,有人每月给钱供着,她当然来者不拒,把秦老爷子给气的,就躺床上去了。这是因果循环报应,你折腾你家老人,你儿子折腾你。
不过有一说一,这秦兵还算得上是孝子,他老爸在床上躺了七八年了,他把老人家侍候得还不错,遇上别人,恐怕没这么好的耐心,估计死八百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