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匆忙的岁月里,轻许了一段情,终究伤心。他还记得那鲜血溅上面容时犹带余温,她在一片血光里美得惊心动魄。原来,早在初见时刻,已种下深情。
他转身,渐渐消失在夜色里。一生那么长,突然,已到了尽头。
夜漏更近,好梦正酣。
慕晗潇睁开了眼,清波泛泪、泪凝于睫。十金一寸的迷迭香晕染开来,随夜色斐回缠绵。
青锋似雪,嫁衣如火。武当山的夏日静得那样可怕。莫声谷唇齿间溢出鲜血,眼眸深凝眷恋,一字一顿:“在下以命相抵,以叁年为期,只求诸位放过吾妻。”语罢,他看向张叁丰,气息奄奄,“师父,不孝徒儿不能报您养育之恩,求您……不要怪她,今后……视她如我一般……”张叁丰哪里料得他性烈如火,原本的大婚之喜,顷刻便成了死别,只得应下他最后的请求。
他看着她,一刻便是一生,有太多话语已不能出口。最终,他的手掌终于无力地垂了下去。
她没有开口。她看着他,一生都化作这一刻。
殷梨亭回来得太晚。
他一路见得元兵踪迹已是不安,待入了真武殿,更不闻礼乐祝祷。他懵然觉得心痛,一步步靠近人潮,却与一女子撞了满怀。他不自觉接住她的身躯,他低头看去,一片血光之中,她玉颜沾血,似深陷红尘,又似遗世独立。一瞬间,如焰灼心。
她倒在他怀中,似一朵开到极致的曼珠沙华,滴滴渗出血来。
后来的记忆散落斑驳、不可辨认,她隐约听到那大夫沉声道:“这位姑娘,夫人年纪尚小,天生体弱,似受了极大的刺激。此次滑胎之后,只怕再不能有孕,更甚有性命之危。只可惜呀,那孩子都叁个月大了,真是作孽……”
她终是活了过来,却是整日昏昏噩噩,不言不语。
岳陵歌来探她,她方抓紧他的手道:“十叁哥哥,这几日里,我总是睡不着。我好难受,我……不明白……”岳陵歌面上犹带几分悲悯:“这药是你当初交于我,如今便还给你。若你要继续赌约,有朝一日,我会去找你。”她默了半晌,终于饮下传闻中的忘情散。
碧玉杯,素手执,含笑饮,忘前尘。她嫁衣如火,一杯饮罢,尽是绝望。
原来如此,原是如此。
所谓忘情,不过是寄予记忆最深刻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