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有多远?谁都不知道。
陈葭展开双臂紧紧环住了他,用潮漉的脸颊不断去蹭他干燥的耳廓,去相濡以沫,脸颊是凉的,耳廓却是烫的,像在啜饮一碗热腾腾的红薯粥。
到家后刚巧碰见保姆正回房间,她问他们要不要吃夜宵。陈广白说:“不用。”保姆点点头回房了,她元旦休息两天,晚上刚赶回来是有些累了。
陈葭去洗澡,洗完出来裹着湿发去厨房找陈广白。
可惜没有红薯,陈广白用了紫薯代替,半小时后煲锅已经噗嗤噗嗤响了,米粒的清香挠着鼻。
陈广白斜倚在厨房门框上,视线失焦地望着前方。
陈葭从背后偷袭,吓了他一跳。
陈广白有些茫然地转过头,目光捕捉到她后立刻晕出一抹笑意。
陈葭差点溺毙在他近乎柔情的神色里,慌乱地越过他进了厨房去瞧粥,透明的锅盖上被覆上一层朦胧水汽,里边的紫薯已经软烂,把米粒染成浅紫色。
陈广白维持着原姿势,就这么看了她一会儿,待到陈葭回望,他才直起身冲她招招手:“出来,我给你吹头发。”
陈葭犹豫了会儿就跟着出去了,长发吹起来要多累有多累,有人帮吹再好不过。
陈广白让她先坐上吧台椅,没有椅背,陈葭坐上去微微弓起身,目光随着陈广白进了客卧,出来时他手上多了一把吹风机。
陈广白信步走来,一路因为或亮或澄的光束,使五官看着有些细微的不同,光线晦暗如豆时凛然,光线熹黄如焦时温润——都是好看的。
他在学校肯定很受欢迎吧,陈葭出神地想,他以后的妻子会是什么样的呢?应该是温柔体贴大方的吧?会不会是杨写意那样的?还是程曦那样的?应该会比她们更好吧,陈广白值得更好的。
“想什么呢?粥都凉了。”这一晃神,陈广白已经在她身后拨她头发了,干发帽被他拿下来放进她手里。
陈葭低头,哪有什么粥?这才反应过来他在逗她,气得她用帽子打他手臂。
陈广白笑得很明朗,他现在的笑都是内敛的,鲜见这种放肆的笑声。陈葭听着,慢慢也笑了。
吧台上的长条吊灯跟陈广白的视线堪堪持平,因此他垂眸凝视她的时候,既不刺眼,又能清晰地看到她灯光下浅白的头皮,湿发一缕一缕地,拨弄一下,润绒的耳朵就露出来,表皮下的血液呈一种剔透的橘色,青蓝的毛细血管尽纳眼底。
这样子是很美的,一种生命本源的美。
好似垂暮的老人,头发稀稀疏疏,皱纹如沟壑深钳在脸上,把一切老态都展示在至亲至爱的家人面前,把脆弱敏感都暴露了,看得人自然心生怜惜与爱意。
婴孩和老人总能攻防人心最柔软的地方。他见过她婴孩时的模样,希冀能同样见证与陪伴她老去。
想得有些远了,陈广白把吹风机打开,扯了扯线,找到适合的距离给她吹头发,时不时用手心试探一下温度是否妥帖。
发丝逐渐轻盈,在他指缝间游走。
陈葭被服务得很舒坦,半眯着眼,背越来越弓,到后来已经趴在吧台上了。
陈广白笑了笑,她应该是起了困意。
吹完头发,陈广白以掌代梳帮她拢头发,可怎么也握不住全部,这边捏住了,那边又掉了。
他问:“有皮筋吗?”
陈葭的左手做了个小学生举手发言的姿势,陈广白伸手从她手腕上顺出一条淡粉的皮筋。
还是不行,扎得跟鸟窝似的。
陈葭被摆弄着头,先前的困意逐渐消失,她掩口打了个哈欠,不给面子地嘲笑他:“别扎了,再给你一百条皮绳你也扎不起来!”
“为什么?”他是真的疑惑,并没有不高兴。
“这是天赋知道不?”
陈葭右手往后捞住头发,别开他的手,叁两下扎了个马尾,清爽不已。
陈广白仔细审视着,依旧不解。他放弃了:“我去把粥盛出来。”
很快陈广白端出一碗热腾腾的紫薯粥。陈葭用袖子托着跑去屋外,坐在台阶上吃,虽然雪已经停了,只下着小雨,但晚上嘛,乌漆麻黑的,她就当在下雪了。
陈广白收拾了厨房出来,坐在她边上,陈葭被风吹得凉透,情不自禁靠过去。
粥也凉得快,陈葭叁两口吃完把空碗递给陈广白,陈广白接过搁至边上。
“进去吧,外面冷。”
陈葭摇摇头,抱住陈广白的手臂也不让他走:“再坐一会儿…”
陈广白侧头想确认她有没有哭,余光好像瞥到身后有人影闪过。
他倏然回头,透过落地窗望进去,室内堂皇通明,并不见人。
陈广白蹙了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