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下车后一前一后步入楼道,陈广白先行,但及至平台时,又会绅士地等她一步,楼道静谧,杨写意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暖黄感应灯下,她踩着他的影子走。
师母在车上就打来过电话确认他们的位置,因此他们两进去时门扉半掩着,陈广白叩了两下,推门进去了。
里头喧闹,导师正跟几个学生玩笑,京片子利索带腔,朗朗入耳,师母在厨房掌厨。
几个学生见陈广白和杨写意一道过来的,眼神暧昧地“哦~”了下。杨写意进屋后陈广白才关了门换鞋。
导师五十来岁的年纪,一张根正苗红的四方脸,爽笑着招呼他们坐过来:“来来,我们刚好在说你们院的趣事。”
两人一一坐上不大不小的沙发,拢共六个人,倒也坐得挤挤挨挨,杨写意收了下腿,视线在他们并在一起的鞋上一晃而过。
继续之前的话题,几个人跟着导师的话前仰后合。中途师母端出来一盘果拼搁在茶几上,倚坐至导师单人沙发扶手上,慈爱地看着他们笑闹了会儿又折身去厨房顾汤了。
杨写意跟过去帮忙。
没一会儿开饭,饭桌上导师说课题拿到了经费,可以更深层次地进行研究。一桌人皆喜上眉梢,纷纷敬饮料。
传杯换盏,觥筹交错,导师深沉的目光一一在他们脸上掠过,年轻、自在、活络、滋润,心中感慨,抿了一口大曲道:“你们啊,平时除了搞学问,也要注意涵养德性,学问和修身端齐了,方成学养。”又滋一口,略带讥讽地引了温国公的言论:“正心以为本,修身以为基哇。”
许是一桌人联想到同件事了,气氛有些沉闷。
半晌都无人搭腔。
……
回去的时候换陈广白开车。
杨写意始终面带笑靥,明明席间没饮酒,却好似醺醺然醉了。脸颊灼热,又不舍得开窗驱散这份心境,只能用手背去贴脸降温。
陈广白开车不慢,但很稳,刹车也不点地,把着方向盘的样子自有一股风流。
杨写意克制不住地频频偷瞄,后来见他无动于衷,干脆从窥探变为明目张胆的观察。
他不看人的时候眉目浅淡,眼尾细而略弯,总显得漫不经心的迷离,甚至有些疎冷与刻薄,但他凝视你的时候,浅棕色的瞳孔会给人温文深情的错觉,直叫人一望再望,心动不已。加之陈广白有才华却从不矜负,有能力却从不揽功,同个导组相处下来,她很难不对他产生心动的情愫。
空调徐徐制热循环,车厢内愈发令她浮燥。
杨写意把外套脱下来拢了下,横搁在腿上。虽说心动,但她对恋爱始终抱着谨慎的态度,许是家庭的影响,她更希望恋爱善始善终,步入婚姻是最负责的结局。而陈广白的年纪和他并非北京人等诸多因素,显然当下并不适合贸然提出想同他恋爱的想法。
杨写意稍作思忖,便冷静下来。
车子在暗夜里疾行,车内轻光碎影,车外风软声流,一时静谧着。
先出声的依旧是杨写意:“你看到那篇道歉信了吗?”
“什么?”
“昨天发在校网上的。”杨写意见他神情似真不知晓,她以为吃饭的时候导师淳导他们时,大家想到的都是这件事。
“不清楚。”
杨写意斟酌了一下措辞:“前段时间有个北大女学生在网上发了一篇文章,揭发我们学校一名教授在任课期间对她多次进行性侵。调查结果出来后,这名教授就发了道歉信。”说着,杨写意愤慨起来,“太禽兽了!更过分的是论坛底下多是质疑被害者的声音,更有甚者污蔑被害者,说物必先腐而后虫生,说她言辞轻浮活该,说她自个为了利益勾引老师见得不偿失了才狗急跳墙……啊,太生气了!”
杨写意胸膛起伏了下,从外套口袋里取出手机想看看事情的进展,突然听到一直缄默的陈广白问:“那名女生怎么样了?”
“退学了。”杨写意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