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十年间,他们有很多很多的过往,美好又纯粹,她以为只要两人有感情在,旁的事情再艰难也不过是过往云烟。
可南陈的这三年,又告诉了她,人世间路遥马急,人也会渐行渐远渐无声。
被幽闭最初的那几日,她还想过很多。
想着真有一日死在了他前头,她会对他说,“若我们还有下一次,可不可以换成是你,褪去身上的骄傲和自尊,奋不顾身地来爱我一回......”
可如今她不想了。
眼前渐渐模糊,穆蓁眼底,突地坠下一滴泪来,烙在她脸上,“萧誉,若有一日,你想起了我们的过往,不要觉得对我有所亏欠,你,还不起,我也不需要。”
她后悔了。
她不该去打开那扇关着南陈质子的宫门。
也不该为了他一句,“我在南陈等你。”便不顾父兄的反动,一人单骑千里来了南陈,没有嫁妆,没有婚礼,只带着一位婢女阿锁,入了他的后宫。
回想她这一生从落地起,便是一身荣华富贵,从未受过半点苦楚和委屈,然老天是公平的,让她遇到了萧誉。
第2章 重生
弥留之际,穆蓁心头到底还是有几分不甘。
黑暗坠的太快。
浮现在脑海里的遗憾陡然中断,不知过了好久,又慢慢地重聚,从一片馄饨中逐渐地清晰了起来,亡魂盅的余痛似乎还残留在身子里。
穆蓁膝下一软。
强烈的日光刺得穆蓁瞳孔一缩,不似是夜里的灯火。
也不是紫萝苑。
穆蓁晃了晃昏沉的头,还未瞧清跟前一切,身旁的一道人影扶住她,那人的脸慢慢的在穆蓁眼前放大,一双柳叶眉紧皱,面露焦急,“殿下?”
阿锁?!
穆蓁愣愣地看着她,脑海里的回忆跌至而来,恍若一个长长的噩梦,亡魂盅一旦入腹便是无力回天,穆蓁的眸子里慢慢地浮出了一抹伤痛,“他到底还是没放过你。”
也对,他怎么可能放她回北凉。
阿锁一死便没人知道她在南陈所受的一切,也没人知道她死了,等到南陈国力恢复,强盛到足以同北凉抗衡时,父皇和兄长才会得知她的死讯。
当初她告诉阿锁南陈比北凉还好,后来那样,阿锁从未有过半句怨言,她却没能将她送回去。
还让她陪了葬。
一股力不从心的无奈化作悲凉从心底涌出,穆蓁喉咙一涩,“对......”
话还未说完,突地被一道打砸之声打断,接着又是一声怒斥,“就让她跪!我北凉建国百年,朝政稳固,国强民富,用得着她去和亲......”
那声音由远而近,渐渐地清晰,异常熟悉。
这是哪儿?
穆蓁艰难地抬起头,几声蝉鸣声从身后的槐树上传来,眼前的白玉台阶,朱漆圆柱,殿门前倚立的宫人......
北凉?
穆蓁尚未归魂的神智,一点一点地被拉了回来。
怎会是父皇的晨曦殿?
还未完全弄清楚是什么状况,又是一道女人的声音传来,“陛下息怒,公主自小性子单纯,难得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狗屁!”
穆蓁心头一颤,怔在了那。
父皇?
耳畔阿锁又唤了她一声,“殿下。”
殿下?
自从到了南陈,她便让阿锁唤她为“娘娘”。
穆蓁诧异地回头,这才发现阿锁身着北凉服饰。
膝下传来的阵阵刺痛,似乎并不是梦。
直到这时,穆蓁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头上烈日的灼热,没有死后无边的黑暗,没有作为鬼|怪的漂浮之感,跟前的一切都很真实。
一种荒谬却又除此之外无法解释的可能浮出脑海,穆蓁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心跳一下快似一下,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她好像重生了。
重回到了北凉。
劫后余生的欣喜夹杂着从噩梦中逃脱出来庆幸和悲凉,万千情绪涌上心头,穆蓁唇角微颤,分不清是在哭还是在笑。
从地上爬起来,穆蓁脚步踉跄地上了白玉台阶,身旁的阿锁吓了一跳,忙地跟上,“殿下......”
北凉皇帝似是被适才王贵妃的那句话惹急了,“我北凉的江山莫非是靠重情重义得来?不过一个小小的南陈,萧誉登基了又如何?当年还不是我北凉的一个质子,她去干什么,给人当妾?再贵的妃子,那也是妾!出个门都得走偏门,难不成萧誉还能封她为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