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蓁抿唇,轻声道,“兄长放心,我不会去南陈。”
说完,半晌却不见穆淮宇反应。
穆蓁回过头,便见穆淮宇脸色有些发白,落寞地看着她道,“还记的兄长曾对你说过的话吗?”穆淮宇顿了顿,无奈地一笑,“兄长曾对你说,他日若萧誉以皇后之位来迎娶你,兄长必不会反对。”
穆蓁一脸疑惑。
穆淮宇苦涩地道,“今日,萧誉来了北凉提亲,并以南陈皇后之位相许于你。”
原本父皇不想让穆蓁知道此事。
但纸包不住火,等她知道后,定会记恨他们的欺骗,虽说自己也存有私心不想让她离开北凉,却也该对她信守诺言。
穆蓁握住茶盏,完全怔住。
前世虞太贵妃的话再一次清晰无比地落入耳里,“等虞贵人进宫生下孩子,就过继到你名下,你是北凉的公主,只要你人在南陈,北凉与南陈便会一直交好,当年陛下回南陈推翻吴氏后,国力损失巨大,朝中臣子唯恐北凉趁机攻入,惶恐不安之时你竟送上了门,谁也没料到会有这么好的事......”
一股没来由的恐慌,蔓延至四肢百骸。
茶盏在她手里“哐当”一阵响。
曾经那股钻心作恶的汤汁药味,仿佛又弥漫在了她周围一般,一瞬之间,穆蓁再也闻不到茶水中菊花蜜糖的香味。
茶盏终从她手中,脱手而落。
茶水溅在她裙摆上,穆蓁却丝毫没动。
穆淮宇吓了一跳,转身望去,便见她一脸的恐慌之色,赶紧起身握住她肩头,急着唤道,“穆蓁。”
良久,穆蓁的眼里才有了神采。
一双眼睛抬起来,染满了红,目光微带祈求地看着穆淮宇,“我不想去南陈,也不想嫁萧誉,兄长也别让我去南陈好不好?”
穆淮宇从未见过她这幅模样,一把抱住她,心如刀割一般,忙地点头轻声哄着,“好,好,咱不去南陈,穆蓁不哭,兄长在这......”
穆蓁埋在穆淮宇的怀里,才觉梦里的那黑暗走到了尽头,终于有了光亮照进来,穆蓁轻声喃喃而道,“我做了一场梦,梦里我去了南陈,再也没能回来,也再没见到兄长和父皇......”
穆淮宇心痛如麻,轻轻地抚着她的背,只一声声地重复,“别怕,有兄长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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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暗下,穆蓁才从东宫出来。
穆淮宇不放心地将她送至殿前撵桥上,又再次嘱咐道,“回去好好歇息。”
“嗯。”
那一阵宣泄之后,穆蓁心头倒真正地安稳了下来。
也终于意识到,她如今还身在北凉,自己不愿离开,旁人便不会逼她离开。
前世如此,皆是因她自己的选择。
这辈子她虽无法左右他在她生命中的出现,但她却能选择,接下来的生命中,不再会有他的参与。
回到长宁殿,身上的衣裙被茶水所污,这会子半干不干,倒是冒出了花茶那味儿,穆蓁让阿锁备水,沐浴完出来,却见屋内桌上放着一个木箱。
穆蓁目光一凝,问阿锁,“这是何物?”
东西并非阿锁接手,是一个宫女送进来,说是晨曦殿那边送过来的果子,阿锁道,“奴婢适才瞧了,是樱桃。”见穆蓁问,阿锁便将盖子揭开。
红彤彤的樱桃,一颗一颗,很是晶莹剔透。
穆蓁眸子一跳。
若非上辈子去过南陈,她也不会见到这种小樱桃。
前世她想跟着他去南陈,便时常问萧誉,“南陈有什么好吃的没?”
萧誉每回都摇头,“没有。”
她不信,后来跑去问了兄长,兄长告诉她,说他吃过一回南陈的小樱桃,果肉细软,汁水甘甜。
她高兴地去找到他面前,“我想去南陈。”
他拧眉看着她。
她这才心虚地道,“我想去南陈吃樱桃。”
后来,她如愿地到了南陈,也见到了她梦寐以求的南陈樱桃,然再美好的东西,心境不一样了,也完全变了味道。
北凉产不出这类果子,从何而来,穆蓁怎能想不到,脸上的神色说变就变,“拿出去,扔掉。”
阿锁愣住。
转过头便触到了穆蓁目光里的一抹冰凉,不敢再多问一句,赶紧抱着木盒走了出去。
新鲜果子容易逗虫,阿锁让底下的人,扔到后院那亭子边上的桶子里。
夏日的天气不过一会儿,里面的冰便化成了水,也不知哪个殿里的猫儿,闻了味儿跑出来,猫爪子一翻,一木箱子樱桃,全给翻到了地上。
凉亭里的灯光一照,只瞧见暗黄一片,密密麻麻地铺在地上。
一双黑色绣金纹的筒靴,立在跟前,黑色的眸子融入夜色之中,瞧不清神色,只久久凝视在那。
裴风跟在身后,早已经没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