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同类的贫穷雷达。
直到听见他坦坦荡荡地说出“我没钱”,她才注意起方才第一面时被忽略的细节。
这个头发和刺猬一样的新同学,确实是细皮嫩肉的样子,也讲了一口标准的普通话。
但是T恤洗得发白,牛仔裤的裤脚磨出了毛边,腰间系着的棉袄也旧得有年头了,唯一看起来彩色一些的球鞋,上面还有可疑的大块不明污渍。
还有现在才看见的,他手里握着的那个型号极为老旧的手机。
和她哥哥的一样。
在她们家,很长时间里,手机是个奢侈又不必要的昂贵玩意。
这么个小地方,生活都是两点一线,哪有那么多一定要打电话的时机。
以前,大哥大太贵,爸爸一直用的call机,后来手机价格下来之后,才换了最便宜的,有了小灵通以后,又换了小灵通,把单位配的诺基亚给了自己,把旧手机给了哥哥。
每一次看到哥哥手里这个金属边框被磨得没了颜色的旧手机,她都知道,自己有贫穷又幸福的一个家。
但即便是这样幸福的家庭,贫穷也似乎是永远附在骨头上的耻辱。
即便是如今这样乐于挣钱的姜西月,在进入这座集中了小城里富裕家庭子女的三中时,第一次认识到原来贫穷是有颜色的。
她的同学们会想尽办法地拉开校服拉链、刻意露出里面的漂亮衣服。
会让家长找裁缝把校裤修改得更加合身,会有意在周五下午换好白色的连衣裙来,再顺势脱掉校服外套。
而她已经习惯了在秋季校服里穿夏季校服打底。
贫穷,就是她的黑红色校服洗得微微变灰的那种颜色。
贫穷,还是哥哥旧手机的金属边框被磨没了镀层露出的那种颜色。
姜西月不知道上高中的哥哥,拿着那个破旧的手机,有没有被躁动青春期的同学们悄悄嗤笑或怜悯过。
但她突然想对这个拿着同样手机的陌生新同学,稍微友好一些。
只是稍微,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