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薇接过包袱,上前抱住了左叶叶,叹口气道:“我醉薇一介俗人,无父无母卖身为生,或许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便是遇到你了。”
左叶叶听着耳畔间醉薇的声音略微沙哑,笑着揶揄道:“那你嫁给我罢,左府后院正缺一房小妾。”
醉薇顿时破涕为笑。
临行前,左叶叶还是让管事的去取了银票前来,好说歹说的硬塞给了醉薇。
马车上,醉薇撩开车窗帘,对左叶叶说道:“我只去一年,年末就回来,你要好好的在洛州城等我,把身体养的白白胖胖,和左老爷一样。”
“和我爹一样?还是饶了我吧。”左叶叶笑着挥挥手道:“一路顺风,我在洛州城等你回来。”
得了这句话,醉薇莞尔一笑,放心的放下车帘,乘着马车,一路马不停蹄越行越远,直到再也看不到马车的影子,左叶叶才转身进府。
醉薇走后的没几日,左府又传来了一个好消息。
京城会试结果放榜了,清雪竟然又拿到了前三的好成绩,成为贡士,亦可以进一步为最终的殿试做准备。
此消息一出,洛州城的百姓都震惊了,毕竟满城的人也没出过一个贡士,还是前三的好名次,这已经断定清雪于殿试中亦会是三甲的热门人选,洛州城的人脸上顿时都添了光,众人不禁纷纷议论起来,这还是左府后院养的一个小小男宠吗?这左府恐怕不是养男宠,是有座书院在后院罢?
甚至还真的有学子傻乎乎的跑去左府相问,后院还收不收人……
左叶叶听闻后笑的东倒西歪,与左老爷一起说笑道:“爹,我看日后不如就在后院办私塾,每人一千两,学成后科考成绩自负,这钱不是比咱们左记商铺赚的更容易嘛。”
左叶叶得意的扬扬眉,一幅我这法子不错吧的神情。
左老爷拿起书本就拍了她脑袋一下,气道:“就知道耍小聪明,爹跟你说过多少次,经商要讲义,不许坑蒙拐骗,亦不行欺诳之举,以人为本,以百姓利益为先。”
左叶叶捂着脑袋连连称是:“爹教训的是,咱们府就是靠您仁义起家,行将天下。”
“那是自然,你爹我年轻时走南闯北,一心想要闯荡京城,便和你娘一起打拼,朝不保夕,两人经常饥一顿饱一顿,在京城受了不知多少打压和苦吃,可惜几年一事无成,最终不远千里的来到洛州城,这才落稳脚跟,逐渐打开了左府的经商之路,你娘便是那时怀上了你。”
左老爷回忆起当年,不免颇为感慨和遗憾:“可怜她跟着我吃了一辈子苦,竟没享过几年福。”
左叶叶不合时宜的笑着打岔道:“爹,您这么想在京城出人头地,怎么没有读书科考,入朝为官?”
左老爷从悲伤的回忆中回过神来,闻言八字胡又气的翘起,瞪了一眼左叶叶道:“你自己读书什么德行不知道?全是随了爹!”
左叶叶这回可明白了,她读私塾的时候就没背下来过一本书……说来确实惭愧,但这不能怨她,那些晦涩难懂的古文,她一个小桃仙可应付不来。
“您就直说自己笨嘛。”左叶叶笑的乐不可支:“反正女儿我读书时经常挨夫子手板,被骂愚钝。”
左老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小胖手,也笑了起来:“爹也经常挨手板,两只手能肿成球。哼,背那劳什子的书有何乐趣,哪里有赚银子来的快乐,爹要是没去经商,你哪里有今天的潇洒日子,想买什么买什么,挥金如土?”
左叶叶赶紧点头,吹捧道:“那是那是,爹最威武,为女儿撑起一片天!”
左老爷圆圆的小眼笑弯,高兴的又为左叶叶讲起他年轻时有趣的故事。
小红端着膳食站在门外,听着屋内父女两人说笑的声音,也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不忍进去打扰。
三月中旬的时候,洛州城逐渐进入了雨季,天空中时常飘着点点滴滴的小雨,滋润积雪融化后的大地,一些顽强的小草也冒出了嫩绿的头,零散的点缀着光秃的地面。
殿试的日子已经近在眼前,左叶叶为此特意给清雪写了一封信。
【清雪,殿试在即,努力考学之余,要记得注意身体。你那么聪明,我相信你一定能够高中,到那时便不要回洛州城了,好好留在京城,入朝为官,做一个清镰明理的好官。若是有万一,你落榜后无处可去,便随时回来左府,这里永远有你一席之地。】
落款左叶叶三个字。
小土地站在她旁边,左瞧右看,然后指着信中内容说道:“叶声,清廉的‘镰’错了。”
原本沉浸在自己信中文采和情感中的左叶叶,啊了一声,目瞪口呆:“哪里错了?”
“没有这个偏旁。”小土地纠正道。
左叶叶拿着信纸一脸无语,然后提起笔来,在“镰”字的左半边涂了个黑疙瘩,放眼看去,顿时整封信的氛围都被破坏掉了……末了还吐槽了一句:“凡人的汉字真麻烦。”
最后这封信左叶叶还是让小红寄去了京城,而殿试的结果究竟如何,传到洛州城至少也等到要四月底。
而值得左府庆祝的好消息是,最近左叶叶都没有再发病,身子骨也一日比一日好了起来,原本日渐消瘦的脸颊,还肉眼可见的胖了一些。
左老爷日日看在眼里,是难以言喻的高兴,心中不禁寄予了一丝希望,想起左叶叶五岁时那场心疾发作,郎中也说过她定然活不了多久,可自己的女儿还不是健康成长到现在,兴许这次也和那时一样,只要调养照顾得当,一定能够撑过去,或许长命百岁都有可能!
左老爷心中的想法,左叶叶并不知道,但她能清晰的感觉到,不论表象如何,这具凡身的生命,仍是在不可抗力的快速流逝。
三月底,清明节将至,左老爷早早的便准备好了扫墓祭祖等事宜,原本要提前一天拔除畔浴1,但因为左叶叶的身体不便,就只着重于春祭之上,府内因此采买了大量的纸钱。
四月初,左府三辆马车并列出了洛州城,来到了城郊的一处山脚下。
这里坐落着一尊墓碑,墓碑上的字迹已经有些许模糊,但左叶叶知道,这是她娘亲的墓地。
左老爷一身朴素的白布衫,面上有丝沉重,他不执任何一物,徒手轻柔的擦干净了墓碑上的尘土,第一次用郑重的语气命令道:“左叶叶,跪下。”
左叶叶手中捧着一簇白色雏菊,听话的跪在地上,左老爷也跪在了她身边,连同身后的一众奴仆,纷纷跪倒在地。
“莹娘,我带着女儿来看你了。”左老爷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左叶叶将花束摆在墓前,恭敬叩首,有些俏皮道:“娘,您投胎可要看好人呀,莫要再找我爹了,凭白吃苦,来世你要好好享福。”
左老爷闻言笑着摇头,还瞪了她一眼:“属你滑头,瞎跟你娘说什么,下辈子她也只能嫁给我!”
左叶叶赶紧躲到一旁,带着一众下人回避到了远处,给左老爷留下了属于他自己的时间。
时至昏黄,左老爷才被搀扶着起了身,两条腿都跪麻了,一个人在墓前竟絮絮叨叨了两个时辰之久。
回府的路上,左叶叶在马车内狐疑的问道:“爹,您不会是在我娘面前,把我这几年做的荒唐事都跟她打了小报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