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从宫女升上去的宫妃,哪怕家世再显赫,人家都要说她一句有心机。
贾元春从来都懒得理会这些说法,她心里一心想把贾家拉拔起来,不求多富贵,至少撑过这段青黄不接的时候。
她心里盘算着,又叫抱琴去问内务府下一回宫妃家人觐见的时候。
等了好一会儿,抱琴才回来说:原先太上皇定的是上下旬逢二、六觐见,皇上后来又改成了一、五,咱们家里头不知道,如今已经过了。
贾元春皱眉,今儿都十二了。
怎么没见内务府的人来说?她问。
抱琴摇头:内务府说是今儿才知道的,礼部做下的规定,皇上直接允了。
这就没法子了。
贾元春只好说:你去找夏守忠,叫他往家里送信去。
抱琴又去找了夏守忠,回来的时候又是一脸为难:夏守忠说了,礼部如今严格规定,不许太监们私自往外头通信,否则以窥伺内帷论处,如今正是查得严的时候,他们也不敢动作。
贾元春皱眉:银子给了吗?
给了,五百两呢,他们都不收。
贾元春说:再给五百两,财帛动人心,就算是上头再不许带消息出去,难不成他们就真的不递?
可是娘娘,咱们手里头没有多少银子了。
宫女进宫的时候本就是要搜检行礼的,防止夹带私货,贾元春进宫的时候只带了一千两银子用来打点太监们,她出手阔绰,太监们才愿意捧着她。
后来王子腾又悄悄送进来两万两银子,封妃以后,贾母和王夫人每回进宫都会送一点进来,这才支撑到现在。
这个月王夫人她们还没来,这银子还没着落呢,才刚她去看银柜,拢共只剩下一千五百两了。
这会儿又要拿五百两出去
可是贾元春铁了心:送过去就是了,给家里头递个消息,到了后半个月他们就会送银子过来的。
抱琴没法子,只能把银子送了出去。
夏守忠他们果然收了。
等抱琴走了,小太监就问:爷爷不是说不收吗?
夏守忠笑笑:别人的不能收,什么吴贵妃之类的,你收了就等着掉脑袋,这位可不一样,他们家银子多,又不受宠,怎么收都不碍事。
内相戴权还收着她的银子呢。
他又打发小太监去内务府:去跟那边说,事情成了,尽管放心。
内务府知道消息就丢脑袋后头了,有小官不解:那边给赏钱一向大方,咱们怎么忽然为难起她来了。
管事太监敲了敲他的脑袋:有钱又怎么样?谁叫她家里得罪了人?
内务府还归着户部管呢,人家不给钱,他们内务府东西供应不上,就等着吃挂落吧!
更何况就是不叫她和家里人通信,叫什么为难人?宫里头那些没权没势的小宫妃,人家不和家里通信不也活的好好的?
贾家,贾母正心焦。
怎么样?里头有没有消息递出来?
底下的小厮摇头:宫里头都没来信,只说如今不许探望了。
贾母急的心慌:去,找人去王家问一问,什么情况!打听清楚了再回来!
也不知道怎么了,前些时候还好好的,现在宫里头的消息是一点儿都不知道了。
他们家里本来就没有人在朝上,就靠着和贾元春交流,如今才能勉强听一点消息,可这会儿忽然断了通信,怎么能叫他们不着急?
她派人出去打听着。
人才刚出去,三春、宝钗都来请安了。
贾母强自笑着,忽然又想起宝钗家里和内务府来往,就问起消息。
结果薛宝钗也不知道。
她说:老太太要是想知道,也不必叫人去打听,只叫人去问问林兄弟不就是了?他和他家先生常来往,那肯定知道的。
贾母讪讪的。
贾宝玉这事儿,她对外可没说和林涣有关系。
本来就得罪了人家,哪还好意思去问?
贾母不吭声。
薛宝钗也不说话了,她在心里琢磨着。
本来还以为林黛玉不来请安是病了,看来是有嫌隙了。
是为了贾宝玉那个姨娘?
可黛玉和贾宝玉又没什么,反倒是贾宝玉一厢情愿
如今贾府的事儿是越发多了,哥哥薛蟠也立起来了,她想着要不然干脆搬出去住算了。
心里这么想着,请完安,她就去了潇湘馆。
前些时候宫里头下旨,叫她们搬进园子里住,林黛玉就住了潇湘馆。
薛宝钗到的时候,林黛玉正在绣荷包。
哟,妹妹这是难得动针线?
薛宝钗笑着说,又拿起林黛玉做了一半的绣囊:我瞧瞧,做的真不错,我前些时候预备着替我哥哥做一个的,可惜想了好多的样式都觉得不好。
林黛玉说:还能有什么样式?绣些青竹常青松就是了。
薛宝钗说:他就不爱这些竹啊松的,给他也是白费了的。
她看着林黛玉动针线:我瞧你哥哥往日里都是用祥云纹的,这会儿怎么绣起水波纹了?
林黛玉手一顿:我做着玩的。
薛宝钗笑了,又问起内务府的事儿。
林黛玉摇头:我还不知道这事儿呢,估摸着是上头有什么政策吧。
她想了想,还是和薛宝钗说:咱们姐妹两个到底还是有缘分,相识一场,姨妈又一向对我和哥哥不错,有一句话,我想跟你说说。
薛宝钗心里隐隐有些预感:你说。
盛极必衰的典故想来你听过不少,我也知道你是玲珑剔透的人,心里有大丘壑,这府里头的情况如何你也看得明白。林黛玉没细说,往后
薛宝钗一笑:我都明白的。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薛宝钗就走了。
绿盈问起林黛玉:姑娘怎么忽然和宝姑娘说起这些?
林黛玉说:我看她不忍,真论起来,她们家又没什么过错,若是平平安安,不沾任何事,总也能富贵一生。
绿盈撇嘴:您还不知道宝姑娘?她心里头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未必不知道这些,只是她不愿意想明白,就装作不知道。
你这是从哪儿学来的?
绿盈笑说:大爷跟我说的。
林黛玉抿嘴笑:除了这个,他还说什么了?
绿盈说:大爷说的可多了,这府里头,迎姑娘面上软弱,其实也是真软弱,可她心里头也明白利害,若是能改了这性子,倒也能过得好,探春姑娘您也知道的,她那个脾性就吃不了亏,唯一可惜的是惜春姑娘。
林黛玉也叹气。
惜春还是个孩子呢。
好好的叹什么气?
林黛玉连忙站起来:二嫂子怎么来了?
王熙凤拉着她坐下:还能为了什么?我啊,现在就和个陀螺似的,谁找我都得跟着转。
林黛玉说:那是二嫂子的能耐。
王熙凤看了看,问:你哥哥呢?
去先生那里了,说是很快回来,想必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