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无疑就是这样做的。
可悲的家伙
梦鸠想。
我的身边为什么都是这种人呢?追逐着遥不可及的目标,对你们而言又有怎样的好处?刚才原谅了对方一切罪恶的梦鸠忽然说出这样一段内容,然后好整以暇的望着目光冷凝的安德烈,好像不通世情的纯白神子,纯粹而孤高,以一种超越人情伦理的姿态讲述道:死亡既是生命必不可少的完结,也是人类必须走完的过程,但却绝不应该作为逃避,休憩之所。
起码,在活着的时候,这是绝对不该被缩短的遥远彼方
你如果只是想筑造坟墓的话,我倒是可以帮助你。
梦鸠这一次格外大方。
栖身梦中的神鸟,完全有在梦中筑就永恒墓场的权能。
安德烈如果同意,那这里的所有人都会在瞬间被拉入梦中,陷入永眠。
然而安德烈拒绝了。
他在这一刻展现出了比神还要高傲的模样。
燃烧殆尽的残骸居然奇迹般的迸溅出了触目惊心的火花。
这迷人的一幕吸引住了神鸟的眼睛,淡红色的眼眸倒映梦世绚丽多彩的天空,美丽的难以用语言来描述。
安德烈低下高傲的头颅,却展现出了另一种形式的傲慢,他拒绝了神的恩赐。
感谢您的好意,但我的目的从始至终不曾改变。
梦鸠想了想,复述了他之前的话。
如战士一般骄傲的死去?
安德烈对此坚定不移。
梦鸠疑惑道:我还是不能理解,人类复杂的心情让我一直做不到共鸣,不过我还是要再问你一次你确定不要吗?那永恒的长眠?
安德烈笃定道:无论这是天使的赐福,还是恶魔的诅咒,我们都已经不需要这迟来的庇护了!
好吧,梦鸠无奈的说道:我尊重你的意志,但是我想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安德烈仰起头,耳旁响起的声线,宛若长久以来凝视大地的神子,突然自那透彻清醒的梦境中醒来,而他作为见证者则必然要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
对你而言,死亡是什么?生命又是什么?
安德烈在短暂的沉默后,缓缓吐出这么一句话,一粒麦子不落到地里死去,仍就是一粒;若是死了,就结出更多粒来。
梦鸠在高的位置低头,双手以一种放松的姿态从腿上垂落,目光清澈反射剔透的神性光芒。
在他的注视中,声线低沉,语法隐隐流露出法国式浪漫的男人眼中涌动出道尽一生的沧桑疲惫。
说完之后,安德烈真诚的问道:您能明白吗?
梦鸠轻轻点头。
然后安德烈笑了,这个严肃的男人偶尔几次表现出来的也是狂笑,冷笑一类讥诮讽刺的神色,但是这一次他笑得放松,好像达成了什么了不得的成就,非常为自己的行为感到自豪。
既然如此,请您为我见证吧。
梦鸠垂下眼帘,仿佛默许。
即使没有得到天使明确的允诺,但安德烈看起来似乎已经非常满足。
待到夜深人静时,手机屏幕发出的微光照亮梦鸠苍白如冷玉般的俊秀面庞,清澈的眼底倒映出一行文字,脑海中却在回忆着白天时发生的对话。
安德烈他将他们的死亡视为种子新生的关键,认为他们的死,会带来更多的东西。
这种精神在东方文化中有个明确的概念。
其为向死而生。
而梦鸠恰恰是一种向死而生的鸟儿。
要不是安德烈提醒我都要忘了,这受到诅咒的命运。梦鸠低笑着,目光微垂,看着太宰发来的这一条邮件。
[太宰治:织田作已经在我的安排下离开横滨。]
这一条消息看完后没多久,又一条未读邮件显示在屏幕页面上。
梦鸠点开后一看。
[太宰治:约定好的代价我要求一个月后兑现!]
但尽管如此,也不是不能认识惹人怜爱的灵魂。
五十三
尽管梦鸠到mimic之后的生活是一天好过一天,既不用天天吃药,也不用在严厉的管束下躺平于病床上,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没有别的事情需要操心。
噗
血花四溅。
梦鸠擦掉吐血时沾到嘴角的血液,垂下了眼帘。
离开医院,停止治疗。
听起来是很美好,但这同时也意味了一件事。
他真正开始崩溃了。
啊,衣服弄脏了。少年模样的大妖怪低下头看看裤子上被溅到的几滴红色,这些日子来他过的蛮舒心的,准确说颇有些乐不思蜀的意味,然而快乐的时光终会结束。
想到这里,梦鸠看向太宰发给自己的那条邮件。
自从太宰干脆利落的把包括织田作在内的一干人士送出横滨,他似乎就开始彻底的放飞自我。
梦鸠不在他身旁,具体太宰都做了什么,他并不清楚,光凭夜斗偶尔带过来的消息,不足以拼凑出全貌,但是很奇妙,他竟然不像是在医院时那般担心。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少年托腮,坐在高高的集装箱顶上,露出不解的神色。
细长的手指把玩深色的手机,形状优雅的手骨被薄薄一层皮肤肌肉覆盖,说不出的韵味恰如少年唇边的一抹微笑,捉摸不清,却闲适悠哉。
最近过得怎么样?就这样发过去吧。
虽说已经来到现代城市好一段时间,但类似邮件这种短途通讯方式梦鸠却还是第一次接触,有些生疏的把今日的问候发送过去,然后就是等待。
妖怪从来不怕等待。
没过多久,手机震动准时响起。
一段有恶意卖萌嫌疑的回复,被太宰治用小女生的手法表现出来!
[太宰治:森先生压榨童工!!!!o(╥﹏╥)o]
梦鸠噗嗤一笑,下意识用衣袖擦掉嘴上的血,白色的布料上,鲜红色的痕迹像是野兽的爪痕,又像是一朵朵造型凌厉的花,本人颇为不拘小节的穿着这样的衣服,用邮件的方式打发无聊的时间,一直到安德烈回来为止。
沉稳的外国男人看眼梦鸠狼狈的打扮,沉默了一下,就把今天份的新衣服送上。
谢谢。梦鸠习以为常的道谢,却没有急急穿上,而是预料到安德烈有话要说那般沉静的看着他。
安德烈道:你他顿了顿,在梦鸠并无催促意味的注视中沉下声线,改变了即将脱口而出的内容,我们没有找到那个人。
梦鸠歪头,装作没有发现的样子,含笑反问:那你是要放弃吗?
安德烈眉头紧蹙,然后当着梦鸠的面询问道:如果用你来威胁太宰治,他会让那个叫织田作之助的男人回来吗?
梦鸠闻言,不禁兴致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