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云脑中有一瞬的空白,待理解风蓉说了什么以后,立刻反驳:不可能。改写那么多人的记忆,需耗费的法力可不止一星半点。就算是岚儿那样的法术奇才,怕也会耗尽灵力,力竭而
霞云还没说完,脸色就难看了起来。他蹲下身,抓住了风蓉的肩膀:蓉儿,岚儿他、他
风蓉摇摇头,道:您放心,苏大哥还活着。
她起身,拉开一旁的抽屉,取出一封书信,递向霞云。
这是苏大哥临行前,让蓉儿转交给您的。
霞云颤抖着手,将那薄薄的信纸接过。他慢慢起身,走到床边坐下,将信纸展开:
见字如晤。
他刚看见熟悉的字迹,眼角便已经湿润了。
苏岚待他一向不如其他人恭敬,就连写信也没对他加上尊称。然而,这份不带敬畏的情谊,才更显得珍贵
霞云深吸一口气,重新捧起信纸,读了起来。
见字如晤。
获悉风害已除,岚儿心中甚慰。然,听闻风颜身亡、百姓遭屠杀,夙阑人人自危,意图对哥哥不利。岚儿愚笨,只想出抹消记忆一法,学艺不精,实在无颜面见哥哥。
岚儿此去,必先精进自身功法,以求将来相见之时,不至遭哥哥耻笑。
岚儿有一心愿,希冀哥哥成全:望哥哥能重整夙阑,端正宫主之位,保蓉儿一生平安。
再祈珍重。
弟子苏岚,敬上。
霞云仔仔细细地将信看过一遍又一遍,目光停留在「相见」两字上面。
相见岚儿,你不骗我吧?
他喃喃地念了句。
风蓉此前已经退出门外,现下捧了一碗粥,放到床边:宫主哥哥,您还是吃点东西吧。您要养好身子,才能实现苏大哥的祈愿啊。
嗯。
霞云将信纸折好,放入自己怀中。他捧起那碗热腾腾的粥,闭眼喝下。
蓉儿,苏家的其他人呢?霞云喝完粥,将碗递给风蓉,随口问道。
风蓉道:苏家的人,也跟着苏大哥一起离开了。有他们照料,苏大哥会没事的。
霞云微微颔首,不语。
那,蓉儿先走了,您好生歇息罢。
风蓉对霞云点了点头,退出了房门外。
松懈下来以后,霞云又觉得浑身麻痛。他摸了摸发着低烧的额头,慢慢地躺回床上,沉沉睡去。
床头的窗边,有一道人影闪过,可霞云睡得熟,居然未曾察觉。
那灰发人影在窗边立了许久,一直到夜色渐浓以后,才移动着僵硬的步子,缓缓离去。
哐当。
宁澄醒来时,下意识地按了按额侧。
昏迷前的不适感已经消失了。宁澄眨了眨眼,看见了熟悉的左殿内室。他此刻正倚着床榻前的屏风,身上还被披了条被子。
窗外的风狠狠地刮着,将床头的灯笼吹得剧烈晃动。光影在殿中交错,照得他脸上忽明忽暗。
宁澄将厚厚的棉被翻开,按着冰凉的地面,站起身来。他安静地迈着步子,走到了一道隔间外的书案旁,不意外地看见了个白色的背影。
风舒。
闻言,那背对着的人转过头,眼角带有一丝潮红。他只穿着单薄的亵衣,长发有些凌乱地披在肩上,右手上还闪着几星电光。
风舒赤着双足踏在地面上,身前落了一地的碎木块,依稀是布衣人偶的样子。
在看见宁澄时,他眼底闪过一丝光亮,往前踏了几步,道:你你醒了?
他将手伸向宁澄,却又像是在忍耐什么一样,只将手捏紧成拳,然后放下了。
宁澄低头看了那些碎木块一眼,问:风舒,好端端的,你为何要将这人偶打碎啊?
风舒跟着他的视线往后望,却又很快地回头,道:宁兄,你不记得发生什么了?
宁澄道:记得啊,好像是因为觉得疲惫,所以直接睡在地板上了。对了,我身上的棉被是你盖的吧?还真是谢谢你了。
他踏步走过风舒身边,凝了一道扫尘术,将布衣人偶的残骸聚到墙角。
话说风舒,你不是已经歇下了吗?快入冬了,这样赤着脚到处走,当心着凉啊。
宁澄说话时,风舒的眼睛自始至终都没从他身上移开过。他慢慢地转过身,盯着宁澄的后背,道:宁兄。
嗯?你大半夜的不睡觉,怎么跑这儿和人偶折腾起来了。这布衣人偶还是你送我的呢,怎么可以说毁就毁啊。
宁澄瞥了书柜上倒着的绛袍人偶一眼,很快地转身,又踱回了原位。
宁兄,你
好啦,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反正这人偶本就是你的,你想拿它出气也行。另一尊人偶毕竟刻得好看,就别再弄坏了。
宁兄。
风舒走到了宁澄身前,将他逼到了墙角。他低头望着宁澄,脸上神色晦暗不明:那些人偶到底,给你看了什么?
宁澄道:什么啊?风舒,你该不会睡傻了吧?还是说,你做了什么噩梦吗?
风舒又凑近了些,与他四目相对:宁兄,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宁澄迎上他的目光,笑道:风舒,你别闹了,不然我可要生气了。
风舒眼睫一动,往后退了几步。他转过身,一双拳头捏得死紧。
抱歉,我可能真是作了场梦吧。宁兄也别站着了,快回塌上睡下吧。
好,那你
我有事要外出一趟,今晚就不回来了。
风舒说完,很快地绕到屏风后。宁澄在原地站了半晌,就见风舒穿戴整齐地走出。
在经过宁澄身边时,风舒又看了他一眼,挥手将绛袍人偶收入袖中,这才出了殿门。
风舒一离开,宁澄面上的笑容就敛去了。他走到墙角,将人偶残骸间的悖原碎片捡起、拼好。
人偶人偶,动动。
碎木块静静地缩在墙角,没有响应他的召唤。
也是,都碎成这样了,灵识也都消散了吧。
宁澄站起身,缓缓地走到书案前坐下。
刚恢复意识的时候,他脑内一片清明,似乎有什么尘封着的东西被打了开来,并完美地和自己融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