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秋褚易强势的隐瞒下,知道蒋南希死讯的人本就不多究竟会是谁呢?
他首先将从前的旧识成烨排除在外,根据他对他的了解,成烨不可能会做这种背后捅他一刀、无聊至极的事情;
还有那位市局的张局长,以及曾和张局对话躲在幕后实际操纵的宋厅长,他也不认为这两人会乐意看到媒体知晓这桩尚未侦破的案子,因为这件事一旦被揭露只会带给警局更大压力。
趋利避害是人类乃至所有动物的本能,这样想来,以上二者应该都不具备动机。只有因为这件事会产生实际利益的那一方,才可能去主动向媒体披露蒋南希的遇害。
对了秋总,还有一些日程上的变动,我想我应该也都告诉您。孙助理仔细窥着秋褚易的脸色,生怕boss会生气连累自己,语气更加小心地说道:原定供应商那边的见面对方刚才通知我说是临时有事,可能需要取消,还有下面几个零售商打电话过来
好的,我知道了。即使听到这些秋褚易也没有发火,他的语气正常,但还是突兀打断了孙助理的汇报:日程方面的事你暂时先不必和我说了,之前定下的行程也都帮我推掉吧。
孙茜原以为雇主修为高深不会轻易动怒,听他这话便诧异地问:嗯?
她并没有理解秋褚易的意思,还以为是这些见风使舵的家伙惹得雇主不开心:秋总,也不是所有的人在这个时候都落井下石
不想秋褚易继续说:妻子意外去世,丈夫却还在外如常工作
他的声音听起来异常清寒,眼神更是淡漠,似是泛着冷光不带有一丝感情:如果是你听别人说了这件事,你会怎么想这个丈夫?
孙茜后知后觉,被这番波澜不惊的语调惊起一身冷汗。
她刚才只顾公司的眼前利益,差点忽略了秋褚易作为公司所有者理应表现出来的沉痛与悲伤。
毕竟那是他的发妻,不管两人之间是不是真爱,起码在民众眼里,身为丈夫的他在这种时刻都不应有任何坚强。
不过,这倒也不能完全怪她蒋南希出事是在月初,然而直至目前为止,秋褚易也是真的一直在公司照常工作。
她赶紧点头应下:好的,那我马上去打电话通知行程取消。
直到孙茜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范围内,秋褚易都没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时间缓慢流逝,日影下移,窗外突然亮起的无数镁光灯惊起满树麻雀,这些可怜鸟儿扑棱着翅膀,它们孤独而又无助的身影很快飞进秋褚易的眼中。
由于arrow大厦属于超高层建筑,秋褚易位于顶层办公室的窗户并不能向外打开,他现在只能隐约看见正下方不停闪烁的星星点点,仿佛夜幕变成了白色,漫天星辰也降临在地面。
他无肖多想都能猜到,现在外面肯定因为蒋南希遇害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而arrow大厦此时肯定也闻讯赶来不少媒体。
这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家伙就像一群在海里闻到血腥味儿的鲨鱼,无论距离血源位置多远他们都会一股脑地赶来,谁想在这件事中掺合一脚捞点好处。
一帮跳梁小丑而已,集团公关或者周律师都会想办法(无论贿赂还是怎样)快点解决他们,无需他亲自动手。
除了这些惹人讨厌的家伙,秋褚易还注意到一栋距离arrow大厦不远的居民楼。
那里似乎正在举行一场葬礼,占地不小的灵堂摆满了各式花圈与纸扎的玩意,满眼都是充斥着悲伤的黄白颜色。前来悼念与哭哭啼啼的人群拥挤在小区楼下,他们的不舍与哀嚎仿佛透过层层玻璃,萦绕在秋褚易耳边不绝如缕。
这才是正常家属在面对逝去亲人时应有的悲伤。
他也心知自己此时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去到楼下,不管出于真情还是假意,最好都在那些记者面前和这群痛失至亲的家属一样,表情动容脸上最好涕泗流淌,向他们倾诉自己的痛苦与对逝者的留恋。
可他最近越来越做不出这种伪装,就连之前在警局的那番简单表演,他现在都不屑于人前展露。反正媒体那边有专人打理,他只消不被人发现他内心的真实情绪就不会出错。
秋褚易的眼神并未在这场小区葬礼停留太久,人间每天都会有无数的过去死亡与无限的未来新生,他的目光最终落在距离大厦更远的地方。
那里车水马龙人潮如海,无论日与夜都是一般的富丽繁华。
再准确一些,那里就是位于市中心常青路1818号的夜天池。
他看着那里像是想起了什么。
嘴唇微抿眉头皱紧,更像是一些不太愉快的回忆。
十一月即将步入中旬,天气变得更加寒凉,似乎就连天上骄阳都无法温暖这番温度骤降造成的景象。
秋风似一把透骨凉刀,行走在街头的人们在风中纷纷裹紧身上衣物,入目之处净是一些黑白灰冷色系的颜色。
女孩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来到夜天池的。
初次来到大城市的乡村女孩之前从未见过这般富丽堂皇的建筑,内心不停咂舌的同时她表面却掩饰得很好,在前面的人带领下缓缓进门,女孩脸上平静一副见惯了的波澜不惊。
这是一份好不容易得到的工作,女孩看着帮她介绍工作的亲戚不停冲人点头哈腰,她的注意力却全都被楼上的一个女人所吸引。
那是一位身材极其丰腴的女性,虽然气质成熟但她脸上的表情却是相当清冷,绝对是个让人过目就不会忘的天生尤物。
她小心藏起自己眼中的那些羡慕与嫉妒,在心里暗中谨记未来也要像这个女人一般,她一定要在这里混出些名堂!
与这份量不大甚至算轻松的工作相比,女孩曾经在那个贫瘠山沟吃过的苦更多。一段时间后她果然表现得要比同期的其他人更加优秀,领班也很快注意到了她。
于是,某天晚上领班将她带进一间包房,里面坐着之前她曾见过的那个成熟女人。领班说想给她换一份工作,一份赚的更多也更容易出人头地的工作,眼前这位女人就是负责面试她的未来上司。
直到很久之后,她都记得那天的场景。
当时女人掏出一根极细的香烟,领班立马拿起打火机帮她点上,那张风韵犹存的俏脸半遮半掩在缭绕烟云后面,美得不像凡人更像是神话中的仙女。
肯吃苦吗?女人问她。
女孩忙不迭点头,表示自己来自山区什么脏活累活都不怕。
那天女人只问了她三个问题,第二个却十分犀利:之前伺候过男人吗?
听完女孩愣住,但很快反应过来女人的意思,也瞬间明白领班介绍这份高薪工作的真正性质,一张水灵灵的小脸顿时涨得通红。
女人半天都没听到她的回答,觉得这个一看就是被人骗到这里的小丫头肯定不能胜任这份工作或许其中还夹杂着一丝不想破坏女孩天真的难得好心。
就在她和领班说带她走吧的时候,女孩却仿佛做出某个重要决定。她突然甩开领班的手,跑到女人面前对她说:我之前不会但是我可以学!
女人再次打量这个长相不错但出身贫寒的女孩,发现她满面绯红仍未褪去但眼中的目光却异常坚定,简直和当年刚来到这里的她一模一样。
挥手示意领班出去,女人终于正眼看向跪在自己面前仍有些害怕的女孩,也问出了她的最后一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杜嘉兰,你以后可以叫我杜姐。
史湘。像是怕被误会,她着急向女人解释:是史湘云的那个史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