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鸢铆足了劲,亦对准了方向,毫不犹豫地就将那雪球往裴猇的方向扔去。
雪球仍在半空疾飞时,裴鸢的小脸却在倏然间,变了颜色。
不不不,她是要将这雪球往裴猇的脸上砸的!
却见裴猇身姿灵活,自是及时闪避开来。
那雪球没砸在裴猇的脸上,反是误伤了别人。
幸而那人也反应及时,他伸出了广袖,挡住了向他击来的雪球。
裴鸢惊呼了一声,亦将两只小手捂在了唇前。
她没看清那人的长相,却觉他身形颀长高大,瞧着竟有些眼熟。
二人的兄长裴弼阴着脸,从那人的身后走了出来,亦拽住了妄图奔逃的裴猇。
裴弼将一脸懊悔的裴猇拖到了那人的身前,随即又语气发沉地对不远处的裴鸢命道:“鸢鸢,过来。”
裴鸢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只得垂着头首走到了长兄的身前,静等着他的训斥。
她走近裴弼时,却也看清了他身旁之人的相貌。
那人面色平静,容止高彻不群,皮弁楚冠下的眉眼矜然冷峻。
裴鸢的心跳似是顿了一下。
随后,又开始猛地加快。
眼前的男子并未做怒,微抿着的薄唇旁还存着几分似笑非笑的意味。
裴鸢略有些赧然地摊开了小手,亦看向了手心中残存的、已然融化成水的白雪。
她本该对误伤他这事感到愧疚,可当她再度见到了司俨时,内心却是万分喜悦,甚至是兴奋的。
裴弼薅着裴猇的衣襟后领,见他一脸不耐,复又沉声斥向兄妹二人,道:“你二人都多大了,竟还当着客人的面,如此胡闹!”
裴猇一脸不屑地将头扭过了一侧,只听裴弼又道:“这是颍国来的世子,名唤司俨,他要在相府住上一段时日。鸢鸢,你既是将雪球扔在了世子的身上,便要同他认错道歉。”
裴弼语罢,却觉自己的语气有些过重。
他的妹妹自幼被娇养长大,性情也温软胆小,他平素待她也很温和。
可今日他竟是当着外人的面,斥了她一通,依她那娇滴滴的性子,可别再当着司俨的面哭泣。
裴鸢又将裴弼适才所讲的话在心中重复了一遍。
‘这是颍国来的世子,名唤司俨,他要在相府住上一段时日。’
司俨今夜伊始,便要住在相府内,而且他要住上不止一日。
这说明,她可以时常见到他了!
裴鸢仍有些无法确信,可周遭的一切,无论是呼啸的风雪之音。还是兄长斥责她时,那稍有些严厉的嗓音,又都如此的真实。
司俨却然就站在她的面前。
裴弼这时看向了裴鸢被冻得微红的小脸儿,却见她非但没有半分泣态,那明亮的剪水眸里反倒渐渐冉起了些许的兴奋之意。
裴弼心道不妙。
裴鸢这孩子应是被裴猇带坏了,这做了错事非但不以为耻,反倒还高兴上了!
第6章 霖舟 都不给她留面子的吗?
在兄长严厉的注视下,裴鸢逐渐意识到了自己的失常。
她亦不想让司俨觉得自己是个怪异且顽劣的坏女孩,便飞速地摆出了一副虚心认错的模样,同司俨道歉道:“对不起,世子,我不是故意的。”
裴鸢垂着眸子,只听司俨嗓音平静地回了二字:“无妨。”
裴弼复又沉声问向裴猇:“你呢?”
裴猇用眼上下打量着身前的司俨,他小小年纪,眉目间却横生着一股匪烈之气,随即不屑道:“又不是我打的他,我道什么歉?”
裴鸢趁此,悄悄地打量着司俨的神情。
见他眼神无波无澜,神色亦无任何变化,倒像是对此毫不在意,只当她和裴猇是两个顽劣的孩子。
裴相和班氏都在正堂等着四人,裴弼也不好再同弟弟过多僵持,再者裴猇的性子一贯顽劣且难驯,裴弼只得先代裴猇同司俨道了歉。
堂内温暖且明亮,裴相身着靛色深衣,端坐于叠扇漆纹屏风之前的条案处。
纵然他眼角眉梢有了些岁月余留的淡纹,但仍能从其外表看出,裴相年轻时定是个极为俊逸,气度雅人深致的英俊男子。
裴相平素政务缠身,因而体型偏瘦,骨骼清矍,举手投足间都透着成熟稳重的气质。
见到司俨后,他便从案前起身,并同他互拜揖礼。
虽然两人的年纪相差近二十岁,但裴相待司俨的态度却很是尊重。
见裴鸢不时地悄悄打量着司俨,裴弼便牵起了妹妹的小手,准备缓和一下对她的态度,以免这个幼妹因他的训斥,再对他这个兄长起了怨怼。
裴弼低声同裴鸢解释道:“世子九岁时,曾在相府同父亲共事过一段时日,那时你才刚出生。”
如今未央宫失火,数座宫殿尽皆被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