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裴鸢倏地睁开了双目,定定地看向了夜色中的司俨。
是啊,司俨他的父母全都去世了。
而且他的身旁,也是真的没有什么亲人了。
抚远王司忱虽然纳过几个妃妾,但是好像只有那个马夫人,为他生了个儿子。
还有一个已故的冯姓八子,为先王司忱生了个女儿。
可是她听司俨的话意,便能觉出。
在他的眼中,这些人,都不算是他的家人。
裴鸢这时蓦地意识到,虽然她不能时常见到自己的亲人,但是无论是裴丞相、还是班氏、亦或是两位兄长,他们都还好好的活着。
虽然司俨说她永远都回不去了,但是只要她们还活着,她就还有再见到她们的可能。
可司俨他,却永远都见不到自己的父母了。
裴鸢一想到这儿,就觉得自己心中的那些小委屈和小伤感,同司俨的比起来,都不算什么。
司俨见女孩的泣声渐止,正想着再同她说些安慰的话,却觉自己的腰间,竟是蓦地一紧。
男人的面色微微怔住,却见,原来是裴鸢将小身子钻到了他的怀里,她亦用两条纤细的小胳膊环住了他的腰。
司俨因而垂首,看向了女孩动来动去的小脑袋,他刚想伸出手去摸一摸她的发顶,亦觉自己适才的言语对裴鸢起到了作用。
小姑娘的性子过于单纯,他使些策略,就能轻而易举地软化她。
这时当,裴鸢却将小脸儿贴在了他的心口处,亦用温软的嗓子轻声安慰他道:“夫君,你也不要伤心......我会一直陪着夫君的,我就是夫君在颍国的亲人。”
话音甫落,男人修长的手,竟是停在了半空。
司俨自是未能想到,适才还在嘤嘤娇泣的裴鸢,竟还安慰上他了。
他因而默了良久,方才将修长的大掌复又落在了裴鸢的小脑袋上。
随即又揉了揉女孩的发顶,只低声道:“睡罢。”
裴鸢乖顺地道了声嗯后,很快便在他的怀里阖上了双眸。
不经时,司俨的耳畔便响起了女孩清浅且均匀的呼吸声。
待裴鸢入梦后,司俨却一直在缄默地看着黑暗中,女孩那恬美无害的睡颜。
他在心中,复又忖了一遍女孩那句娇软的话语——
‘我会一直陪着夫君的,我就是夫君在颍国的亲人。’
夤夜之际,阖宫阒然无声。
司俨在二十余年的人生中,习惯了独处独睡,榻侧和枕旁向来也是空落落的。
原以为,这身侧突然多了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他会不甚习惯。
且若君王不为王后赐殿,属实不合仪制。
司俨还曾打算,过几日就在颍宫择个殿宇,再让宫人布置一番,好让裴鸢和她的女使去那儿安住。
他若想幸她了,也可于当夜再去她的寝殿。
可如今的司俨却打消了这个念头。
裴鸢的性情乖顺又温驯,身量也娇小,就算同他一起住在这青阳殿内,她也占不了多少地方。
且就算她每日都睡在他的身侧,也不会干扰他正常的生活。
司俨缄默地凝睇着女孩甜美的睡颜,修长的手亦抚上了她的面颊。
那便让她睡在他的枕侧,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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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醒来,裴鸢的身子已经恢复如常,不再像昨日似的,连走都走不了几步。
今晨司俨起身后,便说待他理完政务后,便带着她到颍宫四下转转,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
裴鸢也悉心打扮了一番,绛云为她绾了个繁复的回心髻,其上掺的二博假髻本就沉重,发顶还簪了熠熠生辉的金叶垂珠步摇。身上穿的衣物也是织纹绮丽的钿钗襢衣,饰以双佩小绶。
这身繁沉的衣发,着实压得裴鸢有些喘不过气来。
女孩的心中微有懊恼,为何她就不能同她的姑母裴皇后一样呢?
裴皇后平日所着的衣饰要比她的繁重多了,可她的步履却依旧是端庄得体,优雅大方。
上午这时当,女使绛云将班氏特意叮嘱她看顾的木箱拿了出来,其内装着打磨好的金银瓜子,因着颍国内政自治,所以货币也自是与上京不同。
不过无论身在何处,若要上下打点,金银总是最为好用的。
裴鸢刚到姑臧没几日,昨日是因为身体有恙,可今日既是已经恢复,就不能只与司俨和三个女使相处,而是要走出这青阳殿,甚至还要学会去管理这偌大的宫帷。
绛云看着裴鸢那娇怯的小脸,却觉她虽然处在了王后的这个位置上,可任谁都能看出,她现下离在这个位置上自处的要求,仍是差距甚远。
虽说来日方长,但绛云还是希望,裴鸢能在姑臧尽快成长起来,不说要同她姑母一样,在后宫叱咤风云,却也要能有坐稳这个位置的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