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女使亦为暖阁内的君王和小王后送来了精致的吃食。
司俨自从金城大营回姑臧后,饮食上也渐渐地能吃些肉,但是他吃得并不多。
适才他抱着裴鸢到浴房清洗了一番,现下二人的身上都泛着清新好闻的皂荚香,司俨身着淡灰色的深衣,气度清隽冷峻,可谓颀身秀目。
他将食案上那只桂花鸭的鸭腿掰下,并将其递给了目露垂涎的小姑娘。
裴鸢用小手接过后,便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这鸭肉酥嫩可口,吃得她心满意足,她觉现在的自己幸福极了,甚至希望时间就永远停留在这一日。
秋日的鳌蟹鲜甜肥美,司俨却不愿将剔肉拨壳这种事假手于人。
故而明瑟阁内的女使一脸愕然地看着矜朗夺目的抚远王殿下,正神情专注地为小王后剥着鳌蟹。
司俨刚将呈满了蟹黄和蟹肉的蟹壳放在了裴鸢的案前,阁外却是来了个要传急讯的舍人。
侍童眼明手快地在二人的身前立了一叠扇屏风。
司俨隔着屏风,淡声问道:“何讯如此焦急?”
舍人恭敬地回道:“回王上,上京来讯,新帝欲在京郊行郊祀大典,便邀司隶之东,那六个郡国的诸侯王于上京参典…而您身为大梁的诸侯,也自是被陛下邀请,要同其余六王一同参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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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随夫入京 “鸢鸢,我只是帮你揉了揉脖……
【二更合一】
裴鸢的小手原本正持着长而精致的银勺, 正要去用其挖那蟹壳中的蟹肉,听到那舍人的话,她娇美的小脸儿却是蓦地一怔。
司俨的神情却渐变得不豫。
距先帝驾崩的时日, 也没过去多久, 现下阏临丧期未满,老皇帝的尸骨还未寒, 他就要举行祀典,这事倒还真是有些蹊跷。
却说自亓官邈跑到颍国之后, 先帝阏泽的身体每况愈下, 到了晚年更是连走路都费劲, 还需拄拐或是被宫人搀扶, 举国之政务便都由裴丞相和阏临代之。
虽说阏临早已对大梁的政务熟稔,但皇权的顺利更迭并非一蹴而就, 这刚打完匈奴,就要邀各郡国的藩王入京。
他阏临的真实意图,路人皆知。
思及此, 司俨语气淡淡地问那舍人:“你确定,上京的皇帝, 也邀请孤去参加祀典了?”
屏风后的舍人一听司俨这话, 面色不禁骤变。
先帝还在世时, 他每每向司俨传讯, 司俨还是会尊称对方一声陛下, 先王虽与先帝有着太多的恩怨龃龉, 私下却也会对臣下尊称阏泽一声陛下。
可如今, 司俨对新帝的称呼,却变成了——上京的皇帝。
君王的语气平静淡然,但舍人却从中听出了些许的轻蔑。
他觉, 过不了多久,这大梁的局势,怕是就会大变。
“回王上,陛下确实邀请您去参典了。”
裴鸢听着司俨和舍人的对话,那双水盈盈的明眸亦稍显担忧地看向了他。
司俨见状,将眸中的冰寒敛去,语气温和了不少,“怎么不继续吃了?”
裴鸢迟疑了一下,还是用小手拿起了那个蟹壳,可现下的她,却没什么兴致去品尝这些膏肥黄满的蟹肉。
她并不清楚司俨到底会不会去上京。
因为司氏父子本就是大梁唯一的异性王,其余郡国,诸如六安国、真定国、亦或是定陶国,他们的君王都是阏姓子孙,且封地的面积也不大。
这些郡国君王的手中虽有少量的兵权,但同颍国的兵力相比,却是九牛一毛。
说句稍显僭越的话,颍国如今这态势,都能算是个独立的国家了,普通的藩国根本就不能同颍国相提并论。
裴鸢前阵子还曾听闻,原先在未央宫中同她姑母裴皇后,也是如今的裴太后交好的虞昭仪在先帝死后,还被晋了位份。原本代国的国君晋阳王是窦夫人所出,三年前他连同其舅父窦韦生叛,被先帝下令流放,亦贬为了庶人,而今这代国的新国君便由虞昭仪所出的八皇子任之。
八皇子年岁尚幼,还未娶妻,但那虞昭仪却不用同其余太妃住在永巷中,反是同她的幼子去了自己的封地,也算得了善终。
不过这些郡国虽然力量不强,但若将它们的兵员加在一处,少说也能凑个四十万的大军。
但是这些郡国也都享有一定的自治之权,且各个国君间的关系也比较紧张设防,无论是先帝还是新帝,都不畏惧他们会勾结在一处,一同反抗朝廷。
司俨的视线都落在了裴鸢的身上,只淡声对那舍人命道:“孤知道了,退下罢。”
见裴鸢并无心情再用任何食物,只将手中的蟹壳放在食案上,亦娇气的垂下了双眸,司俨便用大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温声问道:“怎么不吃了,不合胃口?”
美人儿的表情已渐变得沉重,她担忧地问道:“夫君,你要去上京吗?”
裴鸢实则清楚,司俨若这次去上京,便如同去赴鸿门宴。
而司俨他完全有能力不遵圣旨,但是一旦他做出了不去参典的决策,便意味着他要同阏临撕破脸皮了。
身为司俨的妻子,裴鸢也很了解他。
他虽看似是个云淡风轻,且性情温和的人,但内里却深掩着极大的野心和锋芒。
司俨才智过人,且不提那些平庸的普通人,就提她父亲裴丞相。裴丞相在还未加冠时,便已经是司隶一地备受瞩目的天才青年了,当时的名士都说她父亲会是国之大材,但裴丞相同司俨比,还要逊色许多。
他是如此不凡的一个人,出身也很高贵,也是一国的君王。
这样的司俨,又怎会甘于屈居人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