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艳红没有催促。朝奉先思考了很久很久。这才弯腰拱手:“老夫做得确实远远不够。既然世上都说,银钱好还,人情难还。不如主母放个准话,究竟要如何,我朝奉先和钟家才能好聚好散?”
“好,既然朝先生已经做习惯了生意人,喜欢直来直去。那我便跟朝先生直来直去好了。先夫在世的时候,曾经跟我说过一个故事。说的是先秦的一个商贾,叫做吕不韦的,只是做了一次买卖,就成了天底下最大的赢家,最大的商人。据说是什么国父还是什么的。是吧?”
王艳红说得轻描淡写。朝奉先却几乎吐血,很有一种当场反叛的冲动。你以为你是个谁啊?你也想做吕不韦?你们是不是药吃多了还是咋的?
好在王艳红接下来的话安抚了朝先生那颗暴躁的心。要不然朝奉先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当然了,我钟家毕竟不是吕不韦。世上商贾多如牛毛,能够做成吕不韦的,仅仅只有吕不韦一个罢了。但是呢,道理还是那个道理。如果朝先生只是以目前不是本分的本分来说,那朝先生欠我钟家的还远远不够。当然了,我钟家绝不会强迫朝先生一定不能走。走还是可以走的。不够的,我钟家自己来拿就是了。”
“对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相信以朝先生的本事,东山再起不过是反手之间的事情!朝先生您说对吗?”王艳红笑吟吟的看着朝奉先,面色红润有光泽。
朝奉先木然。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话不是别人说的,正是他自己说的。十五年前,朝奉先生意有了很大起色也算是学成出师。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感激钟会,不是去感谢天地,更不是去感激不知道在哪里的父母。而是用手段将当初对他不屑一顾的一个掌柜,弄得家破人亡,倾家荡产。在那人破家的时候,朝奉先亲自走到那人面前说了这么一句话。
“当年,你也算是白手起家的。如今不过是回到那一日罢了。你有什么好怕的呢?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说不得,三十年后,我还要靠您老先生的脸色才能活下去呢!”
天可怜见,当年那位年事已高的掌柜当场气得吐血身亡。这一桩,竟然他自己都已经忘了的,没有想到,王艳红还记得。不但记得,还将话都还给了他自己。
朝奉先当然懂了王艳红的意思。这个恶毒的女人,只不过是要将自己打回原形罢了。唯一不明白的是,只是将自己打回原形而已,跟钟元差不多的应该,那么,她何必将钟元支开呢?这岂不是脱裤子放屁么?
“钟夫人您说得很有道理。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谁人不是赤条条来,赤条条去的呢?钟夫人说得很有道理啊。朝某人十分欢喜,竟然还能聆听如此真理。钟夫人,既然如此,那朝某人今日就下山,最迟十日,就能交割清楚。当然,钟夫人也清楚,很有一些产业并不是钟家的,而是朝某人自家办的,为的,是给家里的娘三个,一个稳定的家。就算朝某人有朝一日遭到不测,他们也能安稳的活下去。那些,钟夫人总不至于也要拿走?”
这是朝奉先唯一挂念着的。这些年,他朝奉先也是娶妻生子了。既然娶妻生子当然就要安家置业。如果连这点家业都不给他朝奉先留下,那他朝奉先,就会觉得,十分,十分,十分的,失望。觉得,钟家,不过如此。
当然了,这只是他个人的想法。王艳红也好,钟元也罢。目前来说,还是没有说要他净身出门的。
王艳红沉默一会。轻声说道:“可是樟树下那户人家?”
朝奉先激灵灵打个冷战。樟树下的,也是朝奉先的家室。不过那是外室。朝奉先的膝盖不由自主就软了下去。连这个都知道了?
“主母!主母~~”朝奉先鼻涕眼泪一起流。“都是朝奉先猪油蒙了心,竟然想着走出钟家。钟家是什么?钟家就是我朝奉先的根啊!若是我朝奉先离开了钟家,那便是自断后路,斩草除根了!我,我朝奉先简直愚蠢透顶。主母哇,您可千万别和朝奉先一般见识。可好?”
朝奉先哭的十分的真诚。起码那须发上面的鼻涕十分感人。
王艳红眨眨眼,心中万分疑惑,方才还十分坚硬的硬汉,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软绵绵了呢?男人,真是不可捉摸。
朝奉先见王艳红不说话,心中更是惶恐。这消息,连明军都不知道,王艳红竟然清楚,如此说来,钟会也不是那种毫无心机的人啊!真是恐怖!
可,既然目前的东西已经无法叫人家满意了,那,那就只好出卖出卖朋友了!朋友的作用,可不就在此时么?
“主母!老臣揭发!叶明伦叶先生,和大明的沈万三是有来往的!而且,两人还颇为亲密!”朝奉先咬着牙道。大有老子倒霉你们也别想着好的意思。
王艳红微微眨眼,心中有些古怪。叶明伦,也叛变了么?
“叶先生……他……还是可信的!”
朝奉先闻言崩溃了。不能这样啊!他们做了,就可信,我,我朝奉先就不可信?这,这也太欺负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