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氏哂道:“你还觉得对他管束太松呢,你总共也只教了他几年。去岁到京城后,你就把他赶到庙里苦读,几天才指点一次文章,非要逼他参加今年的会试。要我说,他还年轻,便是晚一科再考也无妨的。你非要他今年考,他定是备考辛苦,累着了,才不想去做官的。”
秦柏摇头:“胡说,做官难道就会累了?他若想清闲,有的是清闲的缺。大好年华,怎能荒废了光阴?况且他还不是回家享清闲,而是想随平哥去广州任上,说是给平哥出出主意,实际上与清客幕僚何异?我教导了他这些年,可不是为了让他做这等事的。那是落魄文人的营生,少英才干出众,自有一片宽广天地。整天跟着我们父子转悠,成什么样子?”
牛氏听得笑道:“你其实就是盼着学生能出人头地,看不得他们不肯上进的没出息样儿罢了,说到底还是心疼他们,也就是嘴上说得凶。”她劝丈夫,“他们年轻人自有主意,你又不是他们亲爹,把人教导成才,明白事理,也就尽了责任了,哪里还管得了人家上哪儿去,爱做什么?少英如今愿意回京去候官了,但你又不能跟着回去,将来他会怎么做,还是得看他自个儿的想法。这种事,骂是骂不来的。依我看,还不如替他寻个懂事的媳妇,让他媳妇劝导他去吧。”
秦柏一脸无奈:“你做媒还做上瘾了不成?吃饭的时候才说了平哥续弦的事,如今又打起了少英的主意来。”
牛氏双眼圆睁,一脸的无辜:“难道我不该操心这些?大小伙子二十多岁了,也没个媳妇在身边照顾,我还不能替他们操心了?少英是初娶,他打光棍到这个岁数,本身就是不合情理的,说到底,都是关亲家的不是。若不是她存了私心,想将芸娘那丫头嫁给少英,叫闺女做个官太太,少英早在米脂的时候,就该成家立室了。少英不好对有恩于自己的姨母说什么,才会将终身大事拖到如今。我却是看不下去了,怎么也要替他把这件事解决了才好。关家那个芸娘不懂事,真嫁了少英,是埋汰他呢。关亲家若是不高兴,叫她来找我。反正我是容不得少英这么一个好孩子叫那混账丫头糟蹋了的!”
秦柏无奈极了:“你高兴就好,只别忘了问少英的意思,不可自作主张。”
“那是当然。那孩子最懂事不过了,定能明白我的苦心。”牛氏又想起了两个儿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也就是咱们家两个臭小子可恶!平哥是放不下桑姐儿她娘。其实我也心疼那孩子呢,好好的叫何氏那贱人给祸害了,真是死得不值!若是能多撑几个月,也就知道平哥没事的消息了,如今合家享福,岂不是再好不过?平哥惦记着她,不想这么早续娶,我也不是不明白。只是他眼下放了外任,家里人没法跟在他身边,帮着他打理家务,叫我如何放心他独自在外?况且他也没个子嗣,终究还是要再娶的,倒不如早些娶了也罢。如今咱们家不比以往,还有爵位呢,平哥是长子,这爵位将来就是他的,总不能没有儿子继承香火。”
秦柏看了看她:“你不是总说,还有梓哥儿么?”
牛氏摆摆手:“那是从前。如今平哥好好的,还提什么过继呢?况且梓哥儿摊上那样一个生母,跟平哥父女俩都有仇……”她顿了一顿,“平哥又不是不能生,还是自己的亲骨肉更好些。倒是安哥那边,说是也要续娶,可那孽障又弄出个姨娘来,又没能进京做官去,上哪儿说好亲事?只能将就着寻个差不多的媳妇给他,只要明白事理,不是那爱作妖的就行了。真是好的,给他也是糟蹋!只是有一点,他将来娶了媳妇,再生出儿子来,可叫梓哥儿怎么办呢?好歹也是咱们身边养大的孩子,不能叫他吃了亏。再提过继的话,安哥那边就更不把他当一回事了。所以,该是谁的嫡长子,还得是谁的。这规矩不能错了。”
秦柏听得笑道:“你既然拿定了主意,就这么办吧。只是平哥那边,你也别逼得太紧,总要他自个儿愿意才好。否则,便是硬撮合了一桩婚事,平哥心中有怨,如花美眷也成了怨偶,岂不是反而耽误了孩子?”
牛氏不解:“那要怎么办?他摆明了不肯再娶,我劝他,他总是推三阻四的。可他又放了外任,将来隔着几千里,身边没个可靠的人照看,岂不是叫咱们老两口在家里白担心?”
秦柏想了想,笑道:“先给他派两个可靠的管事,管着外事内务,先将家事打理顺了再说。至于亲事,且得好生看着呢。你既然说了,他将来是要继承爵位的,这婚事就不能马虎。等你挑好了人,也过去一年半载了。若他在任上还不想着娶媳妇,咱们就亲自去广州瞧他,到时候再劝就是。”
牛氏瞪圆了双眼:“去广州?咱们真要去呀?!”
秦柏笑眯眯地:“为什么不去?趁着如今咱们身子骨还算硬朗,合该四处多走走才是。从前我在边疆困了三十年,如今有机会了,怎能不多看看这大好河山?”
牛氏有些发愁。她怕晕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