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含真今日在家中办茶会,招待姐妹与朋友,本就是打扮整齐了的,并非平日家常的穿戴。虽然就这样进宫,显得不够正式,但也没什么可失礼的地方。女孩子真要穿戴起来,花的时间就长了,没得叫太后久等。秦含真想着自己并没有得罪太后的地方,吴司言的态度也非常温和,也不害怕,便辞别祖父母,顺便多跟祖父说一声:“余姐姐还在外书房里呢,还请祖父记得吩咐下去,别让人打扰了她。”秦柏微笑着点头应承下来。
今日本来就为了招待这位寿山伯府的千金,把外书房附近侍候的小厮都撤掉了,还勒令家下人等不得轻易靠近,书房里又还有篆儿侍候,料想无碍。外书房后方原有个小门,有小径通往夹道,可直通花园方向,本是为了方便秦含真来回自己的院子与外书房,基本不会有外人走这条路。倘若真有外客来了,篆儿也可以带着余心兰从容退走。秦柏觉得这只是小事,并不以为意。
秦含真稍稍整理了一下头发衣裳,便跟着吴司言离开了。考虑到路上可能需要人陪伴,她带上了魏嬷嬷,也好抓紧最后一点时间,温习一下宫廷礼仪。
她出二门的时候,等待马车过来时,正巧遇上秦简从外头进来,惊讶地看着她。秦简手里还拿着她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一只亲手做的书包,看起来沉甸甸地,应该是才从外头带了什么书回来,估计是来向秦柏请教功课的吧?秦含真也来不及跟他打招呼,远远点头示意一下,便带着魏嬷嬷上了马车,与吴司言一同出了府门,往皇宫方向去了。
秦简也是国舅府的子孙,从小儿就没少见家中的女眷进宫晋见,对吴司言还比秦含真更熟悉些,远远地跟吴司言笑着颌首示意。他心里也猜到了,定是太后召三妹妹晋见呢,只是不知为何,先前没听到风声,三妹妹进宫,穿的衣裳也不是礼服。
他心里带着疑问,迈步走向了外书房的方向。今日他去寻同窗说话,回家路上偶然去逛了一家书铺,竟意外地发现了一本珍贵的古籍,可惜那店主不识货,居然任由那古籍被随意丢在角落里积灰,心疼得他不行。他早听三叔祖提过这本古籍,十分珍贵,可惜早就失传了,最后一位为世人所知的藏家死后,儿孙家道中落,收藏的古书都下落不明,叫人扼腕不已。没想到,这本古籍会出现在他面前。他当即把身上带的零花钱都掏了出来,将古籍买下,兴冲冲地带回来,连家也顾不上回了,先找三叔祖鉴赏一番。他知道,三叔祖秦柏平日都会在外书房里打发时间,今日他一路往那里走,也没留意府中有什么异样。直到他进了外书房的门,才意外发现,本来一向守在书房门口的两个小厮不见了。
也许是三叔祖有事,把他们叫进屋里做事了?
秦简心中闪过这个念头,便微笑着走到正间大书案前,将装有古籍的书包小心放下,小心取出古籍,正要找人呢,便听得北次间里有女孩子在说话:“余姑娘,这一整座书架,上头摆的都是诗集,上头四排全是唐诗,底下这一排是宋诗,再往下,就是前朝与本朝的诗集了。那边书架上放的则是宋词与元曲。后头那个架子上,放的是各朝的杂文札记,我们姑娘最喜欢看的。您若想找医书,那就得到南次间去寻了。一应医书、药书、养生什么的书本,全都在那头呢。”
秦简怔了怔,脚下不由得一顿。余姑娘?莫非是寿山伯千金在此?是了,今日三妹妹开茶会,邀了蔡大小姐与余小姐上门,请了妹妹秦锦华与表姐卢悦娘作陪。早上他出门的时候,还听到妹妹高高兴兴地提到这事儿呢。当时母亲姚氏还有些蠢蠢欲动,想要寻个借口过来,还是他再三劝了,方才恹恹地打消了念头。难不成茶会不是在花园里办的?还是说,他运气这么差,恰好撞上了三妹妹邀请余姑娘到外书房来鉴赏三叔祖藏书的时候?
秦简当即便决定要退出去,才拿起古籍,要放回书包中,篆儿就从北次间里出来了:“余姑娘请随我来。”迎面撞见了秦简,小丫头顿时瞪大了一双圆眼:“大少爷,您怎么在这里?”
余心兰就跟在她身后,见状也露出意外之色,忙退后一步,侧身低下头去。
秦简窘迫地回答篆儿:“我是来寻三叔祖的,没见着人,还以为他老人家在里间呢。”
篆儿忙道:“我们侯爷在正屋呢。方才宫里来了人,要召姑娘进宫,侯爷与夫人都在正屋招待宫中使者。”
秦简简直想要给自己脑袋来一下了,这么浅显的事实,他怎么就没想到呢?宫中来了人,秦柏怎么可能还淡定地坐在外书房里?三叔祖他老人家,从来都是守礼的人,断不会在宫中贵人派出的使者面前拿大。
他忍不住看了余心兰的侧影一眼,脸顿时就红了,慌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硬着头皮斜斜向她行了一礼:“是某失礼了,唐突了小姐,还请小姐勿怪。某这就退出去。”说罢尴尴尬尬地低着头,取了书包就要退走。
余心兰眼尖,看见了他怀中抱着的古籍封面:“咦?那不是……”她眼中露出了惊喜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