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赵陌坦然,太子却为他着想得更多:“这又是何必?原就不与你相干,你还吃了不少亏,又为擒拿北戎密谍立下了许多功劳,为何要任由旁人说嘴?许多内情原不方便向外透露,让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私下议论你的不是,你难道不委屈么?你不委屈,孤替你委屈!这事儿父皇已有定论,你就不必再多说了。”在太子看来,赵陌是个再好不过的孩子了,可惜就是没摊上个好祖父、好父亲、好叔叔。他觉得赵陌完全就是生错了地方。若是生在皇家这一支,那该多么完美?
赵陌向太子感激地笑笑,便看向了皇帝:“皇上,侄孙儿不委屈。江山社稷要紧。何况有皇上与太子殿下相护,侄孙儿又不会真的吃什么亏,些许名声,又有什么关系?别人要议论,就任由他们议论去吧。怎能因为侄孙儿一人,便放任罪人逍遥法外?”
皇帝微微笑了:“倒不是只因为你一人。北戎密谍之事,关系重大,持续日久,传出去让臣民们知道了,朝廷丢脸事小,若引起臣民恐慌,就不好了。况且你方才也说了,如今还不知道北戎人安插在大昭境内的奸细是否已经全数落网,万一打草惊蛇,反叫漏网之鱼逃脱,岂不是更糟?如今这样就挺好的,皇城密谍司会加紧盘查。至于你父祖,该负的责任已经负过,该判的惩处也都领了,就没必要再叫他们多受一回罚了。至于真正有罪之人逍遥法外……”
皇帝顿了一顿,露出一个不以为然的冷笑:“谁说他真的逍遥法外了?没有证据又如何?既然他有罪,你我父子想要整治他,还需要证据么?”
不,当然不需要。蜀王世子本来就是罪人之子,本身也是勉强才得证清白。皇帝看在太后和他儿女的面上,暂且从轻发落,但不代表他就真的洗刷清白了,不再有罪。他不过是勉强保住了一个蜀王世子的头衔罢了,没有蜀王,没有封地,他这个世子名不副实,完全是依靠皇家恩典存在。等到皇家无意再施恩时,他就会被打回原形,成为一个宗室闲人。
或许他还不如其他的宗室闲人呢,其他宗室闲人好歹是清白之身,有父兄族人可依,有宗人府可仗,一般官员百姓都会让他三分,真的受了委屈,告到宫里,太后与皇帝也会为他做主。可蜀王世子有这些待遇么?
只是考虑到太后与涂家的感受,没有证据时,终究不好贸然治他的罪。不过,如今他跟山阳王的死扯上了关系,山阳王妃也是涂氏女,涂家不会偏帮蜀王世子,而太后一旦发现他身上不清白,也不会不顾事实地袒护他。等这两层庇护都消失了,蜀王世子还有什么可倚仗的?
至于外界的舆论——也许还要多谢前些时候的桃色传闻。由于蜀王世子跟陈氏女传出了绯闻,在京城上下传得沸沸扬扬,就算蜀王世子再怎么宣称自己无辜,有蜀王世子妃在哭诉,外人也都觉得这事儿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蜀王世子曾经的温文君子人设受到了影响,虽然影响不大,但他在公众心目中,已不再是正人君子的形象了。如今再传出他因私怨算计山阳王,害得山阳王酒后失足而死,宗室百官都会觉得可信的——既然不是真正的君子,而是有欲|望的正常男人,那会因为被背叛而生出怨怼之心,就是合情合理的事儿了。
赵陌不知道先前是谁在背后故意助长流言的传播,现在看来,似乎是件正确的事。没有这绯闻流言传播在前,破坏了蜀王世子原本的好人形象,现在想要在宗室臣民面前形成对他不利的舆论,也没那么轻松就能办到。
而这两拨流言过后,蜀王世子的头上早已被泼了无数污水。他算计害死山阳王一事,也会给所有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成为既定事实。将来时机成熟了,皇帝轻轻一声令下,治了他的罪。不管到时候的理由是什么,宗室百官们的反应,估计也只会轻轻“哦”一声,仿佛那是理所当然的结果吧?谁都不会为他求一句情的。
赵陌明白了,皇帝与太子并不是真的要姑息某人,只是要将某人定罪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而已。不过他还有些顾虑:“万一蜀王世子在此期间又生出新的谋划,欲对皇上与太子不利……”
太子笑了,皇帝看向赵陌的目光更加柔和了:“好孩子,朕与太子都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你只管放心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