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氏见她这般,就叹了口气,拍着她的手背道:“你呀,都这把年纪了,快要做祖母的人,脸皮还是这么薄。你伯娘其实是个爱面子的,就算真逼着你做什么,也不愿意揽上逼娶的名声,尤其爱维护许家的脸面。虽然说吧……许家其实早就没什么名声了,她只是不肯承认而已。不过,在许家出孝之前,她都不会明着逼你答应亲事的。趁着这个机会,赶紧把孙家的亲事说定下来,你伯娘再生气也没法子。她又没跟你讨论过亲事,你大可以厚脸皮地装傻,就说不知道她有这个意思,叫她有苦也说不出来!”
秦幼珍犹豫了:“这……这不太好吧?”感觉这么做似乎会让许氏更加愤怒,对她的恨意也会更深。而许岫被嫌弃,将来说亲想必也更艰难了。
牛氏不以为然地道:“怕什么?你伯娘爱面子,更爱许家的面子,自然不会再到处嚷嚷着许岫被你嫌弃的话,只会当没这回事,过后即使恼了你,也不会做得太明显的。这对许岫的名声也没什么坏影响,整件事就只有我们自家人猜到些,外人如何能知情?到时候你想法子,把仲海媳妇那张嘴给堵住了,事情就了结了。时间一长,你伯娘心里就是有再大的气,也能渐渐消去。难不成还真的为一桩没影子的婚事,给许家惹下你们家这样的仇人?那不是太浪费了么?你要是实在觉得对不起她,大不了在别的事情上帮许家一把,叫人挑不出错来,也就是了。”
至于要怎么帮许家,牛氏也给了三个建议,一是帮许大爷孝满后起复,二是让卢普在学业上给许峥一些指点,三嘛,则是多弄些补身的药材或是别的贵重礼物,张扬一点儿送给许氏,好让大众都知道她秦幼珍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叫许氏没法怨她不知感恩。毕竟,别人有良心地知恩图报,与逼着受过自己恩惠的人照着自己的想法来报恩,是两回事。前者会成为佳话,后者只会受到公众唾弃。许氏不会不懂得这个道理,自不会给旁人制造话柄。
至于许岫或者是许岚的亲事,牛氏都劝秦幼珍不要沾手,沾了就是个麻烦。这种事,还是让许氏或是许家人自个儿操心去的好。在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尤其是在最近许家分家等事发生之后,牛氏对许氏与其娘家人的心性作派,已经有了清醒的认识。
秦幼珍把牛氏的话都听进去了,心里也明白三婶娘的话有道理。想要不伤许氏的心,把整件事完满解决,根本是不可能的。除非这时候跳出一个比卢初明更好的联姻对象,还愿意求娶许岫,令许氏不再需要卢初明,否则卢家只要透露出拒婚的意思,就是得罪许氏了。秦幼珍想了想,还是决定要心硬一点儿,不能牺牲了心爱的长子。她感激伯娘的大恩,愿意尽自己的孝心,哪怕是为伯娘养老呢,也无怨无尤。但那是她的事,不能把卢普和儿女们给连累了。
秦幼珍偷偷给姚氏与闵氏两个弟媳妇送了厚礼,说了许多好话,明示暗示地,还从姚氏这里顺利拿到了许氏如今正在服用的药方,再根据药方与太医的诊断,购买了一大批对许氏有益的补身药材,再加上一份很有份量的厚礼,送到了许氏手中,声称那是她提前送给许氏的寿礼。
许氏的生日是在八月末,到那时节,秦幼珍肯定已经喝完了秦含真与赵陌的喜酒,返回长芦去了,却又还没到秦简的婚礼吉日,没必要再次上京来。她说要提前把寿礼送了,谁也不能说这不合情理。许氏看到秦幼珍刻意讨好的模样,心里只当是自己近日常拉着侄女儿说往事,把人说得心软了,觉得自己的做法十分有成效,离秦幼珍劝得松口答应亲事不远了,便满意地将礼物收了下来。有别家女眷来探病慰问时,姚氏与闵氏“偶然”说起秦幼珍的孝心,她还配合地微笑承认了,夸了侄女儿许多好话。听闻的女眷都对秦幼珍赞赏不已。
只是有些事,发生了就定会有痕迹,不可能真的完全掩人耳目。等到六月下旬的一日,终于有上门来探病的女眷,在听完秦幼珍的孝行之后,感叹道:“卢太太这人品真是没说的,怪不得孙太太也常夸她好呢。她那么宝贝自个儿的大闺女,竟然没两个月的功夫,就舍得许给卢太太的儿子,我听说时吃惊得不行。如今听了承恩侯夫人的话,才知道孙太太的眼光好,竟是为闺女择了个仁善厚道的人家。换作是我遇上了这样的好人家,也要赶紧答应的,否则过了这个村,就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店了!”
许氏本来正在低头吃茶,闻言顿时呛了一下,把衣裳前襟都给沾湿了。但她顾不上自己的狼狈,忙忙抬头看向那位女客:“你说什么?谁把女儿许给了卢太太的儿子?!”
“原来夫人竟不知道?”那位女客惊讶地笑道,“是了,这门亲事是才定的,夫人又病着,想必卢太太还没来得及告诉您?是国子监祭酒孙家的千金,就是休宁王妃的娘家侄孙女儿。去年在靖国公府的赏菊宴上,您不是还夸过她生得好温柔模样,又稳重知礼么?孙家如今将这个女儿许给了卢太太的长子,前儿才换的庚帖。听说卢大公子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举人了。这门亲事真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哪!”
许氏只觉得一口血涌上了喉头,随时都有可能喷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