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1 / 2)
前半句话任衍听得明白,这后半句他就有点琢磨不出味儿来了。
什么叫“他哥的面子就这么好使”?
“我不说得唬人一点,你更不会好好学了。”任衍回答说,“我也不是一分钱不收,我现在不住你家么,就当抵了房租了。”
“那能一样吗!”
段吹雨这没由来的一阵火气,是在气他自己,人家好心好意无偿给他辅导功课,他倒好,撒泼耍浑给人摆了好几次臭脸。
要不人要说他幼稚呢。
段吹雨抓起那盒牛奶,拆掉吸管往里头一插,猛地吸了一大口。
这个年纪的半大男孩多少都有些敏感,自尊心和脸面大过天,脆皮似的,动辄就阴晴不定。
“怎么了?”任衍的声线沉了下来,“为这点小事儿不高兴?”
段吹雨的鼻尖轻轻耸了一下,嘀咕道:“我没有……”
“你是看我哥的面儿才这样的吗?”段吹雨还是绕不过这个弯儿,他不懂心里头那涩涩的滋味儿到底从何而来,想不通就只能在明面上较真。
任衍静默半晌不说话,嗓音忽然压低了:“我就不能是看你?”
四合院外响起一声汽车鸣笛,阻隔在幽深的胡同外,沉闷悠长。
那声响不大,盖不住任衍的声音,段吹雨听得清楚明白,垂在身侧的手指倏忽一动,一盒牛奶也吸到了底。
老太太从屋里头走出来,见两人神色不似刚才欢愉,问道:“怎么了这是?”
“没怎么。”任衍扭头说,“他哥来电话了,我一会送他回去。”
“成,来,先把姥姥煮的面给吃了,给你卧了两个蛋。”
段吹雨回家后灌了两大瓶矿泉水,嘴里还是残留着糖精味儿,怎么咂摸都不得劲。
他抓着矿泉水瓶叹了口气。
这毛病怕是这辈子都改不了。
逞什么能呢?非要喝那盒牛奶。
[我就不能是看你?]
耳边仿佛还回荡着明景胡同的那声车鸣。
段吹雨手指攥着瓶盖轻轻扭了两下,顿了一下后,又拧了回去,就这么来来回回,把瓶盖转了半天,直到听见身后段习风的声音。
“吹宝,国庆节学校放假吗?”
段吹雨转身回道:“放。”
“那敢情好啊,国庆哥带你出去玩儿两天怎么样?”段习风走过来碰了碰他的脸蛋,“正好妈也休息,咱们仨一块去外头走走?”
段吹雨抿了抿沾了水珠的嘴唇,不想扫段习风的兴,便道:“随便,我都成。”
段习风拿走他手里的冰水,说:“夜里少喝点凉的,你这脸冰的。”
说话间,任衍收拾好东西从二楼走了下来,段习风转头道:“诶正好,阿衍,你十一怎么安排的?我和我妈打算带吹宝出去玩两天,你要不要跟我们一块?”
任衍摇头道:“不用了。”
“怎么了,有安排了?”
“……没有。”
“那正好啊,咱一块出去走走。”
任衍还是拒绝:“我不去了,你们玩吧。”
“你是不是要回家啊?”
任衍似乎有点回避国庆长假这个话题,敷衍地“嗯”了一声。
段吹雨眼神往他脸上飘了一眼,撞上他的目光后又立刻收回视线。
任衍刚洗完澡,漆黑发丝沾上水汽后越发乌黑软顺,发梢的水珠不断凝结滴落,顺着耳侧流向颈间。
他的头发是有些微鬈的,即使浸了水,发梢也微微卷翘,短短的一茬,耷拉在额前。
段吹雨转身,又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冰水。
熬过大半礼拜,国庆假期就在眼前。
这天,8班学子异常兴奋,下了课也不再丧眉耷眼蔫不唧唧,而且段吹雨发现,周围的同学今天似乎格外躁动不安,不是那种临到假期的亢奋,而是像听了什么要闻大事,各个交头接耳,骚动不已。
还是李易凑到他跟前跟他透了个料:“哎你知道吗,咱们班英语老师十一之后就调职了,不教咱啦。”
段吹雨握着钢笔的手一顿:“调职?谁说的?”
“刘玥啊,她前儿去办公室交作业,不小心听到的。”李易一脸遗憾,“哎,我可最喜欢陈老师了,长得又漂亮人又温柔,怎么就要调走了,希望是假的吧。”
可惜,这消息并不假,丁启刚进教室就把陈芸要调职的事情公布了。
“好了,都别吃别玩儿了,回座位坐好,我跟大伙说个事儿。”丁启拿着一卷试卷敲了敲讲台,“咱们班陈老师,下个礼拜要调职去别的学校了,也就是说,国庆之后,陈老师就不再教咱们班了。”
底下传来一阵唏嘘,有男生问:“为什么啊启哥?陈老师教的好好的干嘛调去别的学校啊?”
丁启边往讲台下传卷子边说:“老师调职肯定有多方面原因,这是人家的私事儿,你们也没必要多问,知道大家伙都舍不得,但是没办法,人这一辈子就是这样,一路上有人来也有人走,我陪完你们这一阵,也迟早要目送你们离开,你们现在要做的呢,就是给我铆足了劲儿学,不要因为老师的调动变化就分了神,乱了节奏,知道吗?”
“知道!!!”
许是因为丁启的这番话戳中了大家掩藏深处的柔软,暗流涌动,这一声“知道”应得特别有气势。
丁启捻着卷子的手指一顿,抬头看向底下,嘴角不禁勾起一个弧度。
段吹雨这次周考进步不少,把丁启乐坏了。
班级排名31,年级排名288。
其实段吹雨保留了8分的实力,他怕自己蹿太快,猛地冒头,吓坏丁启。
他打算循序渐进地来,营造出一个迷途学渣一步一步踏上正轨、走向康庄大道的情状。
下午大课间,陈芸以段吹雨考试进步为由,把人叫去办公室谈话。
上次段吹雨逃了英语课,被丁启教育一通,说他再怎么犯浑,也不能不尊重老师。
老师作为一个教书育人的职业,逃课就是对任课老师最大的不尊重。
段吹雨心里再怎么对陈芸有怨恨,也深知丁启说得在理,他不是个不知分寸的人,如果为了己私越了底线,那样未免太没风度。
所以陈芸给他分析试卷时,他尽管心中早知道答案,还是一声不吭地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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