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有另一批人马。”李承度平静道。
扶姣一怔,没害怕,反而带了些兴奋问道:“是敌军吗?特意来追我们的?还是正好碰上?我们是去找他们,直接打上去吗?”
连着几日在马车里待,她都震得脑仁疼,骑马时间长了又不舒服,如今总算找着事做,问题接连出口,?有些雀跃。
“……不一定。”李承度微不可见地弯了下唇,“先探探是哪边的人,再作决议。”
话虽如此,但他心中已经有了一定猜测。徐淮安曾说过,近三个月这一带兴起了一伙靠劫掠为生的匪寇,应是洛阳战事爆发后,从哪处跑到徐州附近的人,?可能原本就是靠这行为生的匪徒,即便到了徐州也不曾收敛。
好在这群人应该不多,至多不超过一百,规模有限,对百姓造成的损害也不多,所以起初都没引起官府注意,任他们逍遥了几个月才有所察觉。
徐淮安治州极严,已经对当地郡守下令,腾出手收拾这群人,若是今日碰上,倒是正好了。
他和扶姣回身,吩咐王六迅速把太子带回队伍,召来探路小兵和几个熟悉这一带地形的老手,让他们顺着痕迹悄然跟去,看看这群人如今何处,又到底是否如猜测那般。
不出一个时辰,几人就回来禀报,道果然是那群被通缉的匪徒,且看他们行进的路线,估摸今夜是要去往东二十里外的一处村庄劫掠。
“点三十人,与我同去。”李承度道。
王六惊讶,“他们估量那群匪寇近来收了些人马,已经有一百余人了,且有半书都配了马,三十人是不是太少了?”
“不用。”李承度平淡的语气中含着轻蔑,“三十足以。”
主子出身将门,父亲还是李蒙将军那样顶天立地的英雄,瞧不上这些乌合之众也正常。王六如此想时,仍免不了紧张,然后更叫他担心的事来了,小郡主也跟着开口——
“我也要去!”扶姣踊跃自荐,眼眸亮晶晶的充满期待,蹬蹬跑到李承度身边,“我要去剿匪。”
反正只有那么点人,还是些不入流的匪寇,扶姣听着觉得毫无危险,又不是两军对战。
太子第一个站出来,极力反对,“不行不行,太危险了,纨纨你一个女孩儿,跟着去剿什么匪,万一伤了你怎么办,伤了脸就更不好了。”
“才不会。”扶姣根本不理睬他大惊失色的脸,“我跟着李承度,他?厉害的,那些人伤不到我。”
王六跟着劝,“这不是寻常的玩闹,即便主子身手再好,也不……”
“可以。”打断他的,是李承度的一声应允,他也像是选择性失聪,忽略了王六和太子的话,“一刻钟之内,郡主换好衣裳,就一起去。”
扶姣闻言,当即欢快地应声,也不管太子急急追来的身影,转身跑去换衣裳,留下苦着脸的王六。
完了,近墨者黑。王六想,顺着小郡主这么久,主子也开始胡闹了,连这种事都纵容。以后该不会行军作战时,还要带着小郡主罢?
王六的腹诽,李承度不得而知,他应下之事、做下的决定通常都不会反悔,亦不容置喙。点了三十个骑射功夫都不错的好手随行,众人整装待发间,李承度站在马旁,等待扶姣前来。
一刻钟截止的最后几息,换了声利落男装的扶姣急急跑来,身后没了太子的身影,腰间仍系着她那条重新翻出的金鞭,整个人显得英姿飒爽。
若不瞧她那张过分漂亮的小脸蛋,也是个英气勃勃的小郎君了。
同行了这三日,其余人也看得出她的身份,不过都未出声反对,毕竟只是剿灭一群百人出头的匪徒,他们见识过这位四郎的本事,知道他从不放大话。带着小娘子去见识一番而已,没什么。
了解自己的短处,扶姣没有坚持独乘一骑,在李承度托扶中上马,随后见他一跃而上,高高扬鞭,就朝先前探路的方向奔去。
众人欲在村庄遭难前追上那群匪寇,李承度没有放缓速度,对扶姣低声道了句抓紧,随后马儿愈发迅疾,在草原迈开四蹄快速奔跑。狂风吹舞,衣角猎猎,三十人齐齐纵马,马蹄声一时响彻这片天地。
迎面而来的烈风几乎迷眼,扶姣却难得没有往李承度怀里缩,身板坐得?直,聚精会神地看向前方。
从天光犹存到幕布蔽空,也不过这半个时辰内的事,扶姣脸蛋被冷风冻得微红,几乎要看不清更远处时,终于听上方传来一声,“减速。”
这一声恰好传遍后方,众人陆续减缓速度,听李承度道:“不远了,慢些,注意打草惊蛇。”
毕竟这里是平原,提前惊扰了那些人,?可能叫他们四处逃散,想一个个抓住就难了。
草地能够减缓马蹄震动,压低声音,在远远眺见前方那隐约的身影时,众人更是停下,直到前后都无法彼此瞧见才重新动身。
观那些人势,这群匪寇今夜应当是倾巢出动,他们要劫掠的应当不止一个小村,?可能盯上了村庄不远处的镇子。
徐州官府之前没怎么注意到这群人,是因为他们除了偷和抢些粮食之外,甚少造成伤亡,而且从不会盯着一个地方,抢抢走走,行踪难辨。
看今夜的阵仗,应当是他们终于准备正式洗劫一地。只不想,恰好被李承度发现了踪迹。
微眯了眼,李承度召来三人,让他们各领七人从三方去围堵,剩下的六人则跟着他的身后。
在他们分散布开阵型之时,渐渐的,一座村庄映入眼帘。
村子里歇得早,这个时辰已经没什么动静了,除却三两房屋内映着灯火外,其他一片漆黑,显得分外平和。
忽然,一声狗吠打破宁静,紧接着连串狗吠响起,在夜空交织。许多才歇下的农户被惊醒,纷纷下榻开门,披着外衣察看,左右询问,是不是来了什么外人。
在村庄外围了一圈的匪寇见已经被狗发觉,当即也不再掩饰,踏马冲进村庄,见到村民大惊失色地跑回屋就大笑起来。领头人吩咐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些家畜抓起来,尤其是每次都扰他们好事的狗。
一时间人还没什么,倒是鸡鸣狗跳,匪寇举着火把把这座小村子围了起来,领头人在那儿慢慢踱马说着什么,还不时故意用马蹄踩踏他们。
?快,所有人都从屋子里被赶了出来,或瑟瑟发抖地挤成一团,或出声讨饶。
不远处的小坡上,骏马挺立,上坐的正是李承度和扶姣二人。
将村内的情形看入眼中,扶姣皱眉,毫不掩饰对这群匪寇的厌恶,太不入流了,“那个领头人好讨厌。”
李承度方才在注意四周,确定自己人已经布好阵型,都在等待他一声令下,闻声才把视线落在匪寇的领头人身上,几息,忽然道:“郡主想不想亲自取他性命?”
“可以吗?”扶姣惊讶抬首,回看李承度,见他微微颔首,示意她伸出手来。
从箭筒中取出竹箭,装上箭矢,李承度握住扶姣双手,一手搭弓,一手拉弦,低声一字一句教导扣弦开弓的要领。
扶姣认真起来,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人此刻极度亲密的姿势,整个人被李承度裹挟在怀中,手被他牢牢握着搭在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