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度嗯一声,让扶姣暂时松手。
不情不愿地放手,扶姣视线跟着李承度转,随他绕过了小小的阻隔,看着他同医女站在帐篷边低声交谈,许久都没停。突然,不知他说了什么,不苟言笑的医女微微弯唇,宛若春花瞬间绽放,平淡无奇的面容亦显得美丽。
随后,李承度竟也颔首,像是笑了下。
扶姣一怔,眼泪竟在这瞬间止住了,待李承度回身时,对上的就是她充满探知欲的眼神,随着他转了几圈,才慢吞吞问道:“你和这个医女很熟吗?”
“尚可。”李承度道,“木菁医术不错,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配制的外伤药疗效很好。”
也是因此,才会破例让一个医女进入军营。
他这是夸赞罢。扶姣喔一声,轻轻吸了吸鼻子,想止住那莫名涌出的委屈感,可是一想到她在被沈峥欺负时,李承度正在和医女慢慢熟悉,甚至两人不知有多少次像方才那样的相视一笑,就无论如何都忍不住。
好似小孩儿看到长辈背叛了自己,去抱了别的孩子,委屈难受得不得了。
泪珠子不知怎的掉了颗,被她飞快地抹掉,不想示弱。
李承度正挑出一勺药膏,准备给她攃药,余光捕捉到这滴泪,眉头微微动了下,抬首时恰好见到她扭过去的脑袋,“伤口很疼?”
“不疼。”
摇头表示不疼的人,说话都带着鼻音,对着李承度的后脑勺圆圆的,莫名含了委屈般,不时轻轻颤动一下。
动作停住,李承度将药瓶放置一旁,直起身到榻边,轻轻将那犟到一旁的脑袋掰正,才发现小郡主不知何时又哭了起来,但这次是无声地流泪,不像先前那般狼狈,眼底含着泪花儿看人,显得可怜极了。
饶是他,也没反应过来是因为何事,“怎么了?”
“没怎么。”闷闷的回答,又扭过了头。
李承度见到的小郡主,要么骄傲要么得意,哭也哭得很肆意,还从没像这样躲闪过。他直觉有什么不对,可仔细回想,也没发觉方才短短的时间内发生了什么叫她如此难过的事。
眉头微微一动,他暂未追问,先帮她攃好药。
扶姣被沈峥放在战车上,当时他们马速又快得很,颠簸起来随处乱撞,所以她额头不仅有淤青,还鼓起两个小包,恰好分在额头两侧,倒似动物的两角,看起来竟有些可爱。
药膏冰冰凉凉,敷在伤口处舒缓了那丝丝疼痛,扶姣紧绷的脸色稍缓,但仍没看人。
从李承度的角度,能清晰看到她下垂的眼眸,应是想做出不理人的姿态,偏偏卷翘的眼睫不听使唤,轻轻扑闪,泄露了主人心思。
他的脑中,仍在不停回放从踏进这座帐篷后发生的所有事,待外露的伤口攃得差不多时,思绪突然定格在某处,若有所思。
默不作声地帮扶姣放下衣袖,转身出帐,取来清粥小菜,“郡主先用些粥。”
他将碗筷摆好,盛粥布菜,看架势是准备喂她,被扶姣躲过,“我手没受伤,可以自己吃。”
说话时,衣袖不经意带过小桌,将空碗翻到地面,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李承度正欲说什么,守在不远处王六听到动静,轻轻唤了声,“主子?”
“无事。”李承度道,“不用守,加派人手去寻大公子,你也去。”
王六应一声,转身走的时候有些迟疑地想,刚才又是小郡主的哭声吗?突然遭受这么一场惊变和主子重逢后稍微哭一哭是正常的,可怎么还闹出了动静?
……罢了。他心道,这两位间的事不是自己能掺和的,没见上次主子都那样强迫小郡主了,回头俩人也依旧好得很。
吩咐完王六,李承度将碎碗收拾好,亦坐到桌旁,和她一起吃粥,如此无声过了会儿,他忽然出声,“木菁做的这份酱菜不错。”
扶姣被他说得呆住,刚夹的酱菜含在口中,吃也不是,吐也不是,眼微微睁圆,不由带了恼怒看他。
他是故意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