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正在快速扩张期间,不宜耗费过多的人力去救一个奶娘。
但一路行来,他看得出,除了他,小郡主并不喜欢让任何人贴身服侍,顶多伺候好吃穿,其余时候皆遣在外。她对过去的人过于留恋,十分认生。
思及小郡主曾经睡梦中整日念的“奶娘”二字,方有此举。
得她欢颜如此,便是费了些功夫,也值得。
本另有一个惊喜,便是请徐淮安和赵云姿夫妇往武陵郡来同聚。二人毕竟为同盟,大半年未聚,李承度亦想借此举商议事宜。得徐淮安的回信却是歉意,他道夫人有孕,不宜奔波,只能惋拒此约。
若当真是因赵云姿有孕而拒,李承度自然无异议。但……非他多疑,他至今仍对小郡主往武陵郡途中突遇萧敬一行人之事有所怀疑,只一直不得实证罢了。
萧敬如今已效力于他,对那日徐淮安攻青州之事说得十分详细,的确突然。
他攻青州且一击即退的用意,难道仅在于引沈六郎出城而杀他吗?
一个沈家旁系子侄,毫无用处,只是在青州镀一层金便回去领官爵罢了。若易地而处,李承度不觉自己会大费周章针对此人。
他已将那封信烧毁,不欲将此事告诉小郡主,私下则令人注意徐州动静。
倘若徐淮安有异心……确也不奇怪。此人亦有登天心,不然不会费大心思掌握徐州。
若依他的蛰伏之计,无人横空出世的话,也许徐州确实能坐拥渔翁之利。
李承度揣测,在徐淮安眼中,自己也许便是那横空出世、不该出现之人。
那厢,扶姣对奶娘的讲述,已经从他们离开淮中郡一路去往临淮,提到路遇山匪时她射出的那一箭。她用尽平生所学,凡能夸人的词汇都用在了自己身上,果不其然得到了奶娘惊叹夸赞的目光,和“小娘子真厉害”之类的话语。
扶姣炫耀欲更盛,恨不得把自己一路来的英勇事迹说个遍。
滔滔不绝两刻钟,茶喝了三杯之际,李承度终于走到她身后,轻声提醒:“不如先用晚饭,膳桌上谈。”
扶姣深觉也是,生怕奶娘饿了,又领着人往花厅去。
奶娘惊疑不定地随她走,目光忍不住往后瞟,触及李承度时又迅速收回。
她自然记得李侍卫,知晓他对郡主向来忠心耿耿,再无理取闹的要求都能顺着,但没想到……原来传闻中李蒙大将军之子,就是李侍卫吗?
小郡主原先何等霸道的性子她也晓得,兴头上被人打断,就算不发怒也要不高兴,如今竟能轻松听他的建议。
这俩人,是不是有什么她不清楚的变化?
膳桌上,奶娘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几度瞧见了李承度坐在扶姣身侧,不紧不慢为她布膳的模样。甚至有一次,扶姣嫌自己动手耽误和她说话的功夫,偏首就让他喂了自己一个饺子。
奶娘心中有酸涩,亦有感怀。
虽然分别时,小郡主才要和那位世子大婚,但在她心中,就是个实打实的孩子。分别两年,竟就找到真正合心意的郎君了。
看起来二人还情投意合,感情很是不错。
奶娘心怀甚慰,握住扶姣的手含笑听了许久,下桌后,看着二人半晌说不出话,最后道:“辛苦李侍……李将军了。”
李承度微微颔首。
扶姣自是有许多话想和她说的,恨不得今夜和奶娘同眠,但奶娘说她近来在病中,时有咳嗽,不想扰她,婉拒了。
见天色确实有些晚,奶娘今日一路奔波劳累,扶姣只得悻悻松手,一步三回头道:“那我明日一早就来找奶娘。”
“好,好。”
二人暂别,扶姣面上仍带着无法抑制的快乐,从她蹦蹦跳跳的脚步,可轻易看出。
雨后石板路滑,李承度慢慢踱步在她身侧,防她摔倒。
扶姣不知危险,甚至原地转了个圈儿,高兴地像只小蝴蝶,旋着裙摆飞舞。
小蝴蝶飞到李承度怀中,抱住了他,仰首吧唧亲了口,“李承度,真的好喜欢你呀。”
吐露爱语于她而言,如今并不困难了。
李承度以柔和的目光回应。
说罢,她还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郑重道:“我向你保证,今后不养男宠。”
第八十二章 · ?
夜静人美, 晚风惬意,怀中的小郡主香软可人,唯独吐出的话语叫人滞了滞。
李承度的神色含着极其微妙的怔然, 还有丝丝危险,他问:“郡主是何意?”
“就是明面上的意思啊。”亲过人后, 扶姣就顺势抱住他, 未能目光对视,也就无从察觉他那点细微的变化, 还很是坦然道:“以前和沈峥定亲时, 舅母就答应了我, 给我修建一座郡主府。日后高兴就见一面,不高兴就拒之门外,养十个八个男宠伶人, 不是快活得很。”
说着, 似乎意识到最后一句话过于孟浪, 不符她的身份,轻咳了声改道:“这也是自古以来, 许多公主和郡主都做过的嘛。”
李承度问她有哪几位, 扶姣便把史书中所见的合心意的公主郡主道了个遍。其中最叫她佩服的是称号为骁月的一名公主, 善作文章, 性情风流, 以文会友俘获了朝堂大半青年俊杰的心,其中喜爱者就收为入幕之宾。曾有野史猜测,骁月公主的情夫多达二十余人, 还不算上那些未为人所知的。
她的驸马亦为当世翘楚, 与那些情夫相处甚佳,从不争风吃醋, 可见公主驭夫亦有方。
当然,扶姣敬佩她不仅是因她情史风流,更佩服她文采斐然,心性豁达,在幼弟临危受命登基后,她垂帘听政十余年,最后竟还能轻松还权,和驸马并几个情夫一同环游天下去了。
正史上对这位公主批判讥讽居多,所以许多事迹,是扶姣特意去寻野史得知的。
听她得意讲述骁月公主事迹,李承度不知该感叹小郡主好学,还是感叹她从来只挑自己喜欢的看。
她所举的这些例子,纵观史书,皆属凤毛麟角,在她口中便成了大多数。
扶姣半点不觉心虚,依旧神采飞扬,“在听泉先生之前,她就是我景仰之人,本来是想向她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