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呼吸都停滞了一瞬,愣愣望着那多少人求而不得、梦寐思之,代表着至高无上权力的玉玺。
沈峥亦愣了下,随即道:“它果然在郡主那儿。”
他当初就有这个猜想,认为玉玺是被皇帝放在小郡主那儿带了出去。
“郡主现在拿出它,是为了求好吗?”沈峥含笑道,“不过放心,在下本也不打算伤郡主,争权是男儿间的事,与你们女流之辈无关。”
“不是,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扶姣的声音清而脆,即便相隔一段距离,还是传入了沈峥耳中,“在你们千方百计寻找它,认为只有拥有它才名正言顺时,李承度早就得到了它,却从没有把它当做倚靠来收买人心。他想要天下,心怀坦荡,而你和宣国公,已经坐拥皇城,却因畏于人言,惧怕那些口诛笔伐,迟迟不敢真正登位。”
“把死物当成阻止自己再进一步的禁锢。”她道,“沈峥,你永远也比不上他。”
一语中死穴——沈峥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不得不说,他和李承度相争的心思,即便是没接触过多久的扶姣也能轻易看出,毕竟两年来他针对李承度的举动实在太明显了。
思及他们二人曾为同窗,同在洛阳传出美名,扶姣一点也不怀疑沈峥这一争高下的心思。
毕竟,她当初可也是看乔敏敏非常不爽的。
沈峥向来淡然,她就不信,这件事都不能触动他的心神。
他的眉沉了下来,声音也不复温和,“郡主只是为了说这些话逞强,再送上玉玺吗?”
“当然不是,谁会向你求好。”扶姣哼声道,“李承度向来不屑逞口舌之利,我偏想帮他来奚落一番你,怎么,很不高兴吗?是不是气死了?”
不管不顾挑衅的话让双方的人惊呆了,这位小郡主可当真是不怕死啊,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气呢,何况是这位战场上阴晴不定的沈世子!
她这样坦然到无所畏惧的态度让沈峥死死看了会儿,忽而笑起来,“我倒真有些羡慕悯之了,能得郡主这般佳人倾心相许,他在内激战,外面还有郡主想方设法为他拖延时间。怎么,觉得这点时辰,就能够让他拿下沈某父亲吗?”
说着,他微微一哂道:“大丈夫成事,不拘小节,郡主不会当真以为,仅凭一个人质,就能让在下放弃沈家大业罢?”
听他的意思,是即便以宣国公为质,也不会让步半分。
扶姣长长喔一声,“你多虑了,我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特意在你面前来炫耀一番,你们惦记了两年多的东西,一直就在我手中。”
“而现在,我要把它施舍给你啦。”
说罢,她吸了口气,极力忍住微颤的手,面对如此瞩目的场景,竟是抬手轻轻一掷。
散发着诱人心魂光芒的玉玺,随着这丢掷的小动作,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瞬间掩入无边夜色中。不知是不是众人心理作用,总觉得听到砰的一声,心都跟着颤了下。
玉玺被丢下来了?她竟真的扔了?!
沈峥也不可自抑地露出错愕之色,目光不受控制地顺着玉玺被抛下的弧线,直直坠入那暗色地面。
是真的?还是假的?诱敌之计?还是单纯的拖延时间?
不会,那应当是真的玉玺,他此来绝不会在李承度的预想之内,所以小郡主取出的,只能是货真价实的玉玺。
可是,她竟然真的当着众人的面,这么轻易地把它丢掉了?
宫门外引起轩然大波,所有人都不受控制地低头,寻找玉玺身影,陷入短暂的混乱中。
第九十章 · ?
随着“砰”的一声, 扶姣的心也跟敌军所有情不自禁低头寻找玉玺的人重重落地。
果然,关键时刻只有玉玺能够打乱他们的步伐。扶姣之前还在想,光站在墙头骂沈峥一顿能否有用, 但那样未免太失风度,既让沈峥看笑话, 也不会被他放在眼底。
随即灵机一动, 想到了离开武陵郡时特意带上的玉玺。
当时只是觉得如此重要的东西不能丢下,顺手捎上, 没想到它没能被李承度用于招兵买马, 倒是在这等时刻发挥了拖延时辰的作用。
心扑通扑通狂跳, 玉玺脱手?,扶姣被萧敬迅速带到了墙?,已经想不起方才是哪儿来的勇气, 敢和沈峥纠缠这些。
回神?又是骄傲得意, 果然, 这是只有她才能做到的事。
这确实是她才能做到的事。萧敬的脸上,仍满是震惊之色, 看得出在极力忍耐情绪, “郡主, 你——方才太危险了, 若是一记流矢飞来, 便是属下也不一定能护住郡主。”
“不需要护。”扶姣瞄了眼下方,挺胸道,“沈峥但凡还要些面子, 就不会偷袭我, 于他也毫无益处。”
她不是李承度,趁机射杀她, 只会让沈峥被人唾弃。
正好,他不是最看不起女子么?她偏要让他尝尝败在女子手中的滋味。
王六匆匆而来,“郡主,方才那是真的还是……”
“自然是真的。”扶姣打断他,“这种时候,去哪儿变个假的来糊弄人。”
丢了就丢了,只要能真正为他们争取援兵抵达的时辰,就值得。
王六愕然,随即哭笑不得,饶是他跟随李承度?多识广,也仍忍不住道:“那可是玉玺,郡主……”
那可是玉玺啊。
他不知说什么好,宫门前的攻势缓下,的确让他们松了口气,可玉玺一旦落入沈世子之手,岂非得不偿失?
“玉玺又怎么了?”扶姣不以为意,“不过是个死物,代表不了什么。若是有它便能安稳称皇称帝,舅舅也不会被人拉下马了。能够让沈峥他们乱一阵子,就是它最大的用处。”
话虽如此,谁能做到像她这样洒脱,把玉玺当成一个随手可得的小玩意。
扶姣此举,萧敬和王六扪心自问,是他们这辈子都做不出的。正是因此,心底那股油然而生的情绪,便在突然间蓬勃涌出。
那是一种比男女之情更纯粹的感情,甚至隐隐像王六往日看待李承度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