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唤整座鱬城的人与它们一起点燃天地,一起驱逐黑暗。
一起燃一盏续命引魂的灯。
南疆,祭坛。
阵纹重连,凤火重燃。
血海中升起浓墨般的光柱,光柱边沿蒙着不详的暗红。
原本异象万千,灯火缥缈的天外天已经变了一副模样,层叠错落的宫阙百不存一,彩云霞光尽数被血染红。到处都是战火,到处都是尸骸,到处都是兵戈,天神的住所成了最恐怖的森罗。
赤帝古禹向后倒退出上千里。
云海被祂撞出一片行将破碎的沟壑,所过之处所有神宫灵殿全都如土瓦破碎。祂由紫電凝成的长/枪行将碎裂。
光柱轰然破碎,浓墨肆意狂暴地席卷整片云海。
刹那间,好似千万道闷雷同时炸开,炸得无数天神耳边隆隆一片。不是闷雷,是成千上万重汉白玉天阶连同阶上的门阙一起崩塌的声音。来不及逃走的天神被一同碾压成齑粉,逃走的天神退到天阶的尽头,看着走出烟尘的男子,惊骇欲死。
黑衣泅血,绯刀低斜。
他视自己的伤势如无物,唯独在发带断裂时,伸出了手。破碎的黑琢石落进师巫洛苍白染血的手心。
他握住发绳,衣袖沥血。
向前。
每向前一步,阴翳漆黑的云层就向前高涌过一层。
黑云每高涌一层,天外天就下坠一重。
天神终于明白为什么谶命会对师巫洛毫无用处,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跨过万重阶之后,师巫洛的实力会不减反增。祂们所有罔顾人命的布置,不论是与大荒合作,只手遮天,还是下令空桑,沉坠日月,统统无用,统统成为笑话!
因为
天道早已坠魔!
疯了!疯了!!!
一名上神一步步后退,面色惨白。
口口声声称天道坠为邪途的是祂们,可当天道真正坠为邪途的时候,最恐惧,最不敢相信的也是祂们。
怎么会有坠魔的天道?他到底有多憎恨人间?
明明他就是人间本身!
人间风起云涌,雨沥大地,山风呼啸,海浪滔卷。走兽归穴,万鸟难巢。所有修士同时抬首,所有生灵同时颤栗。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惊惧,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天将倾覆,地将塌陷的末日预兆。
暴雨滂沱,唯独不落朝城。
巫罗在朝城外的雨中扬起引魂的归幡,暴雨冲刷他苍老的脸庞。
巫罗远望鱬城方向的接天赤虹,想起师巫洛在去往烛南的前一天。那一天,也下着同样的暴雨,师巫洛坐在祭坛上,慢慢饮尽一杯无名的酒,忽然问,是不是我困住了他?巫罗从未见过他那么苍白,那么无力的时刻。
我想去大荒,把他的残魂都带回来。可我去不了了。
他转过头。
巫罗看见他银灰的眼眸浮现一缕墨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