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满腔恨意,满腔愤慨,满腔怒火,盛怒发狂之下,一剑杀意淋漓,丝毫不留手。
眼见就要血光飞溅,一声冷冷的叱喝从主峰山顶的灰白雄殿内传出。
放肆!
剑锋悬停在半空中,险些人头落地的断腕执事连滚带爬地从曾清剑下逃开,恐惧万分。黑色劲装束的手腕剧烈颤抖着,曾清的脸色陡然变得苍白起来,额头上满是冷汗。无形的压力落到他身上,沉重得能把人碾碎。
咔嚓。
地面出现一道道裂缝。
跪下。
声音再次响起,冷漠叱喝。
伴随一声闷响,长剑锵然落地,曾清的膝盖重重地磕在地面,隐约能听闻骨裂之声。
曾清,声音从主峰传来,宗门又何尝忍见你师父赴死?你是他长徒,当比他人更知你师父心性如何。顾长老舍身为宗门赴古海,是为大义,可歌可泣。你既然受他衣钵,需不辱没他的英名。
英名?
汗水滴落进眼睛,刺痛,生涩。
曾清的十指深深抓进地面,沉重的压力压在他肩上,灵气沉如泥牛,骨重欲裂。别说吐气发声了,就连呼吸都艰难。
好好想想吧,莫要辜负你师父的教导。
声音幽幽叹息,似乎变得和缓了一些,夹杂几分惋惜悲怜。
一道无形的清风掠过。
曾清不由自主地张口,吐出一大口血,眉间的红线颜色变得黯淡,整个人随之萎靡了下去。丹田七窍,灵气灵识,转瞬间空空荡荡,从御兽宗年轻一代的天之骄子,跌落成比凡人还不如的废人。
带他下去。
几名执法弟子战战兢兢地过来,抓住他的手臂,拖着他向地牢方向走去。
破碎的膝盖拖过砂石粗糙的山路,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一路上,所过之处,弟子们呆呆地站着,寂静无声。
曾清想笑,想放声大笑。
又想放声大哭。
师父啊。
您真该看看看看这个样子的御兽宗!看看那个大殿里所有人的真正面孔!
闷雷声响。
谁?!主峰的大殿中那道声音再次响起,与先前呵斥曾清时相比,陡然多了几分惊怒。
那声音刚落,御兽宗上下从长老到最普通的弟子,都感觉到一股锋利的气息由远及近而来。被半架着拖行的曾清猛然抬起头这道剑气
下一刻,
山风震动。
一道血色的长虹从天而降,垂直朝御兽宗主宗坠下。
剑光出现的瞬间,主宗大殿上立刻浮出几道身影,又惊又怒,或出掌,或祭刀剑,协力相拦。夺目的光彩在天空中碰撞,爆发,血红的光芒与各色光芒淹没成一片。所有弟子瞬间失去了视觉,双眼泪流不止,耳中只听闻剑鸣不绝。
如怒,如悲。
如一生走尽寒霜的老者在凄厉长啸。
执法堂弟子忍不住松开手,齐齐去堵自己的耳朵,否则就要在这凄厉的剑鸣中被震伤灵识。唯独被松开的曾清跪在尘埃里,泪流满面。
他看不见,却感受到了。
师父。
剑光散去,众人的视线终于勉强恢复了一些,顾不上犹自昏眩,全都急急朝主宗的大殿方向看去。但见宗主和几位长老分立在半空中,而于徐徐散开的彩光中,灰白色的威严歇山殿脊,这才松了一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没来得及吐尽,就听见细细的,轻微的咔嚓声。
声如石裂。
下一刻,众人的目光凝滞住了。
日光中,主峰大殿忽然崩溃成一片灰尘,灰尘纷纷扬扬,从高处向下,洒满了整座山峰,像积压了不知多少年的骨灰。设了阵法,在西洲得以保持春色的主峰一眨眼,变得万分陈旧。尘埃渐渐散去。
一柄剑插在大殿的残址上。
那是那是
无渊剑!
遥远的西北角。
苍白的冰壳漂浮在幽蓝的古海海面。厉风在冰川之间呼呼刮过,密密麻麻的骨矛钉在一面百丈高的光滑冰壁上,白骨与血肉难分的暗红污迹不知为何,并没有被封冻,向下越拉越长,最终在冰山的一面留下一道长长的直线。
好似一把剑。
那是西洲剑圣顾轻水,修道千年的最后一剑。
一剑旧重山。
西北角来的厉风,刮动鹤城的大火。
火光中,汇聚在结界前的人群,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长长的影子投过废墟,投过街道。普通的木匠、织女、货郎、挑担郎的脸在这一刻,忽然变得很陌生。他们怔怔地望着结界外老鹤与哑巴少年的尸体,沉默得让人不安。
你们是在做什么?!
寂静中,
御兽宗长老陡然震怒喝道。
刘彤晚!江孔阳!叶银朱!你们你们是想触犯宗规吗?!御兽宗长老气得胡须都在颤抖。
鹿萧萧循着御兽宗长老愤怒的视线看去,只见几名穿着御兽宗门服的修士低着头,用刀划开了自己的手臂。鲜血沥沥落下,他们在御兽宗长老愤怒的斥责声中,垂臂在地上勾勒一个奇异的阵纹。
不。
不是阵纹。
是契约。
血契!
他们这是这是小师弟声音隐约有几分颤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什么,又似乎这就是他们奔波至此,出生入死所最希望看到的,在解开血契?
结界外的黑雾中腐烂过半怪鸟忽然不笑了,它展开翅膀,飞到更高处,陡然发现事情隐隐约约超出了预期的计划点出幽玄兰的作用,原是为了离间山海阁,太乙宗与御兽宗,一个娄江就够碍事了,那两个太乙宗弟子指不定还会引出什么事来!
暗红的血光在眼窟窿中闪动。
怪鸟惊疑不定。
好在下一刻,它的不安稍微得到了缓解。
都给我住手!
御兽宗长老顾不上再次去追击结界外的敌人,就想要去强行打算那几个肆意妄为的弟子。
长老,还请止步。
娄江身形一晃,青锋一横。
铛
御兽宗长老转为金色的手掌与青锋相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