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山峰上,一名御兽宗弟子脚下的石头忽然坍塌,他整个险些跟着掉进海水里,急忙急速后退。但此时此刻,山峰上已经没有人能够稳稳战立了,所有人都不得不御剑飞起。因为
山在拔高!山在移动!!
这一幕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超出了他们的想要。
原本被海水、洪水淹没得只剩下一半的山重新完完整整露了出来。龙首千峰就像一条真正的巨龙,它苏醒了,在苏醒的瞬间,活动自己的筋脉,活动自己的肌肉,活动自己的骨骼。回环形的山脉在地震般的巨响中,向前,向后,移动!拼接!
山群迅速移动时,极其了高高的浑浊的浪花。
十二重回环峰脉在轰隆隆的巨响中合并。
只剩下里外中三重。
而当山峰拼接合并时,前后山脉的孤峰,完整地互相填补空缺。十二重山脉铆合之后,就是三重密不透风的围城。
西海海妖被困在这由千峰万仞组成的三重围城正中心。
群山移动的影子,与不断划过天空的闪电交错在一起,巨大的亮块与巨大的黑影,交错着投在聚集起来的西海海妖军队上。鱼息鼎悬浮于群妖队伍的正中间,将他们笼罩。女薎绣满异纹的雪袍被风卷动。
她的冰夷铃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到了她腕上和脚踝处,此刻叮铃铃像个不停。
就好像是某种危险的前兆。
女薎大人!阿河斜提巨剑,额前的碎发被雨水打湿,一缕一缕地贴在皮肤上,这是神君留下的天楔?
不。女薎回答,赤金的眼瞳透出前所未有的寒意,这是御兽宗以天楔的守护阵为基础,改造出来的杀局。
她眼中的暴怒就像倾世的火。
我知道他们将龙神的骸骨拿去做什么了。
咚、咚、咚。
雷霆风暴,山峰的移动,都没能压下这低沉的,巨鼓一样的声音。
心脏跳动的声音。
养龙池里的蛟龙已经被斩杀得干干净净,全部的蛟龙属鲜血被尽数输送给沉寂多年的龙丹。原本皎洁如满月的内丹上布满了粗大的血管。它真的从一颗内丹,蜕变成了一颗活着的,血淋淋的,跳动的心脏而原本,内丹就相当于妖族的第二颗心脏。
而如今,它不是银龙的心脏,而是龙首千峰的心脏。
随着这一颗心跳的跳动,御兽宗的群山迅速地复苏,生长,移动。
寒荒族的祭神女薎说对了。
这的确是一个杀局,一个以神君当初留下守护天楔的阵法为基础,改造成的杀局。
御兽主宗共计一千三百六十八峰,当这个杀局启动的时候,这一千三百六十八峰,将变成一条以山石为骨骼的巨龙。它既能层层收缩,向内如恶蟒捕猎一样,将不自量力,闯进阵法深处的敌人挤压成血肉烂泥。又能斜转山峰,以峰为刃,对内对外,同时形成一个齿轮状的绞肉盘。一个攻防一体的杀局。
而是这个改造得以实现的关键,就是,御兽宗捕获过一条巨龙!
一条真正的巨龙。
不是养龙池中那些仅仅只有一丝半缕古龙血脉的废物,是真真正正的太古巨龙。能如烛南玄武驼起九城一样,驼起西洲北角的群峰。
以银龙龙骨为骨架,将所有山峰与它的脊柱骨节一一对应,那么当阵法启动的时候,御兽宗的群山,就将如龙盘旋舞动。
这是御兽宗制定更天楔计划的底牌。
又或者说,这也是他们无法回头的原因。
山石滚动,杀局第一次启动,哪怕是亲手唤醒它的长老都为之色变。其中,最为惊骇的,莫过于那三位将手按在银龙龙丹上,引导龙血输送的御兽宗师祖在阵法启动后,龙丹吸收蛟龙血的吸力并没有消失,反而变得越发恐怖。
眼下,已经没有蛟龙血可以输送了。
银龙龙丹干脆吸收起了他们的修为!
怎么回事?
三位师祖之一骇然问。
方才震慑过众人的太清师祖猛然转头看向立在一边的掌门庄旋。
他青圭色的衣袍在风中飞扬。
你你做了什么?!太清师祖惊怒交加。
师祖深明更天换柱的大义,亦早有为此死而后已之志。想必此刻定能明白弟子的苦心,庄旋掌门言语客气,庄旋替宗门上下,谢师祖为西洲献身。
你!你!大逆不道!另外两位师祖反应过来,立刻朝在另一旁的长老们呵斥,还不速速将此等宗门叛逆击杀!
长老们已然为这意想不到的变故惊呆了。听到师祖的命令,下意识地向前,视线触碰到庄旋冰冷漠然的脸时,一股寒意爬过脊背,一时间竟然又齐齐停了下来。
三位师祖,庄旋不紧不慢地走向银龙龙丹,青衣翻飞,想要彻底唤醒银龙龙丹,一池的蛟龙怎么够?说着,他微微笑了笑,而且,银龙内丹缺失的精华到底哪里去了,三位师祖和刚刚殉道的太乾师祖,想必比我更清楚。
他叹息道。
宗门内,太字辈的师祖们惊才艳艳者,何其多乎。四位长老并非最出众的,可怎么就是你们突破境界,受寿逢长?
三位师祖脸色一变。
不等他们再说什么,庄旋已经略一欠身。
时候不早了,还请师祖为宗门赴死吧。
你
三位师祖的声音刚出,下一刻就被银龙内丹上传来骤然加强的恐怖吸力,吸成了三把干巴巴的骨头。
风一吹化为灰白的粉尘,不知道哪里去了。
庄旋一招手,龙丹落到了他掌上。
千峰移动,万山旋转。
首峰海拔较低,原本已经被海水淹没了。此刻它破浪而出,宛若巨龙分水。它美丽如小森林的龙角,不见了飞起飞落的鸟儿,惨白发肿的尸体挂在枝丫上。冰冷的雨水流过它空洞的眼眶。
最后一个没被急流冲走的小鸟巢在龙角上摇摇欲坠。
一只苍白漂亮的手扶正了它。
红衣衣角垂下。
第165章 一袭红衣挑山岳
绵延千里的群峰在浩瀚海波上, 如巨龙卧波。山门很低,恶浪涛涛, 从门楼下的台阶阶面奔腾而过,翻起的浪头冲刷龙首垂落的鬓须。宛如长大的银龙,正把头靠在沧澜上,打一个短暂的小盹儿。
她只是在漫长的等待里,睡一个懒觉。
会醒来的。
神君定定看着这颗美丽巨大的龙首,仿佛在看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记忆混乱模糊,犹如隔世。他不认得她了, 不记得当初的约定了。他的喜怒悲欢都远去了。雨水从伞沿划落,在重重雨幕中,披出一片半弧的水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