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丽歌拿帕子捂了额头,语调微颤:“妹妹这是做什么?”
“你……”
“你口口声声说我下毒,下的何毒,何时下的,可有实证?”
“我……”
“众人所见,你闯进来时我尚未起身,又如何下毒害你?”
“你若还是不信,这些吃食你大可让姑姑带走查验,可若验出无毒,你是否会为这空口白牙的指责同我叩头致歉?”
商丽歌目中含泪语调温柔,却条理清晰字字句句戳在锦瑟的心窝肺管。锦瑟气得两眼发黑,挥袖将碗碟拂落:“毒没下在这里,你自然是不怕的!”
商丽歌眸色一冷:“那毒下在何处?什么毒还能无色无味,叫你这般轻易中招?”
“一品红研碎了混入胭脂,谁还——”
锦瑟气得发昏,待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急急刹口却是为时已晚,冷意顺着脊椎爬上,瞬时叫她头皮一麻。
周遭落针可闻,唯有商丽歌淡淡扬眉:“一品红?”
“不……我是说……”
明姑睨了锦瑟一眼:“是不是中毒,大夫看过便知。”
之前明姑便命人去请了大夫,如今人已到门外,闻言上前。锦瑟白着脸,此时却不愿让大夫诊治。
若是方才她不曾失言,大夫一来她正好将中毒一事推到商丽歌头上。然事到如今,除非她中的不是一品红,否则她就是不打自招。
可又怎会不是一品红呢,这毒可是她亲自准备要用在商丽歌身上的!
“姑姑息怒,是我不分轻重鲁莽行事。”锦瑟捂了脸,似是不愿见人,“哪敢劳烦大夫,姑姑容我休息几日便好……”
“你既不是大夫,便把嘴给我闭上。”
锦瑟还待再挤出几滴泪来,骤然被斥这一声,浑身一颤,只得硬着头皮伸手。
大夫号了脉,很快便确认道:“是一品红引起的皮肤红肿,所幸用量不多,吃几贴药将毒素排出即可。”
楼里的姑娘顺道将锦瑟的妆奁取了来:“还烦请大夫看看,这些胭脂水粉里有没有掺一品红的汁液?”
大夫每确认一样,锦瑟的脸便白上一分,倒显得面上的红疹愈发明显。
商丽歌神色复杂:“妹妹今日是要冤死我,还是这一品红,本就是用来对付我的?”
锦瑟对上商丽歌泫然欲泣的眼,本就百口莫辩的怒火霎时封顶。此时哪还顾得什么体面理智,尖叫一声便朝商丽歌扑来!
“够了!”
明姑怒喝,拂袖将人挥开:“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由得你撒泼胡闹?”
“姑姑……”锦瑟还想再辩,对上明姑的目光却骤然一个激灵。
那目光里满是冷意不耐,锦瑟心头一沉,知晓无论她再说什么,明姑都不会信了。
若是继续胡搅蛮缠,此事便当真无法收场。
锦瑟一咬牙,跪到明姑身侧:“是我一时鬼迷了心窍,求姑姑看在我自食恶果的份上,饶我这一回……”
想到自己投毒不成反被算计了一遭,脸上还又肿又疼,锦瑟悲从中来,这下倒是哭得真情实感。
只是方才为她说话的几个姑娘皆面色讪讪心中生怨,任凭她哭得梨花带雨,也再无人抱以怜惜,更无人开口求情。
明姑罚她抄经书百卷,跪经三日,锦瑟皆应下。未等松口气,却又听明姑道:“既然中了毒,月底的曲文谈便不要露面了,我会命人将你的花牌取下。”
花牌是红楼姑娘身份的象征,曲文谈汇聚天下风流人物,权贵如云,失了这机会,再等便又要一年。
锦瑟一心钻营,这一罚对她而言无异于剜心。
更何况那日,公子也必定会到……
锦瑟脑中嗡鸣,忍不住跌坐在地。
众人散去,明姑离开前深看了商丽歌一眼:“让大夫好好看下你的伤。”
商丽歌谢过,问大夫要了些活血化瘀的药膏,待人走后才将遮在额头的帕子放下。
额前几缕乌黑碎发,更衬得肤色欺霜赛雪,如羊脂凝玉,莫说伤口,连红痕都不曾瞧见。
方才那一撞,商丽歌看准了角度,又拿袖子挡了下,只是听着响,实际并不怎么疼。
“是你将有毒的胭脂妆粉换给了我。”锦瑟冷静下来,思及商丽歌方才所言,似是字字句句为自己辩驳,实则是一步步勾起她的怒火,击溃她的理智。
她的不打自招是一时冲动,却也是商丽歌的别有用心。
见商丽歌没有否认,锦瑟愈发恼恨:“你是怎么知道的?”
并不是商丽歌未卜先知,只是自锦瑟在她吃食里加巴豆粉之后她便事事多留了个心眼。
红楼里统一派发的妆粉瓶身上都刻有花卉,商丽歌每回上妆后都会朝同一方向摆放,有没有人动过一目了然。
发现有异后,商丽歌就自制胭脂口脂来用,锦瑟见她上妆,只会以为她已然中招,从而放松警惕。
商丽歌摇了摇头:“以你的脑子,不适合想这些害人的手段。也劝你及时收手,莫要作茧自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