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垂落的幕篱白纱遮住了她的容颜,叫人看不清她的样貌。路人频频回望,好奇之余又有几分难言的遗憾。
只盼能突来阵风,将那薄纱吹起些许便好了。
素湘却是一眼认出她来,捏着茶杯的素手微微一紧。她自然也认得,那是公子的马车,就连赶车的车夫本也是由公子一人驱使。
茶杯里的水微晃出些许,素湘将茶杯一搁,蓦然起身。
外头的小厮见她出来很是惊讶:“姑娘不再等等吗,就快好了。”
素湘拿上幕篱道:“我下回再来取。”
到前厅时,商丽歌也已入了店,拿了公子的玉佩径直寻了掌柜的。素湘戴上幕篱匆匆瞥了一眼,却蓦而驻足。
通透碧玉落在那人掌中,不及半掌大小,玉质毫无杂色雕成叶片形状,同样的成色,举世也寻不出第二块。
公子的随身玉佩堪比公子号令,这么些年从未交托于旁人。素湘忍不住上前一步,难道是公子有什么特别的吩咐……
商丽歌对此全然不知,只摊开掌心对掌柜的道:“我需要些特殊的材料,公子说凭这玉能得些优惠,掌柜的你瞧,可能打个八折?”
掌柜的神色一言难尽。
芳雅琴行是红楼的暗桩,虽说往日里为了避嫌,制琴修琴的一应订单皆无作假,但商姑娘显见是公子身边的人,若是公子开口,琴行自不会同她收钱,可眼下这……
掌柜的揣摩着公子的意思,只得硬着头皮道:“确实能打八折。”
本就是她自己的事,不该公子出面,能替她省些银两已是极好,商丽歌不疑有他,只将所需材料写在纸上递去:“那就劳烦掌柜的。”
素湘面上的神情已不能用震惊来形容,怔在原地久久不能挪步。
“小郎君这是怎么了?”
“快,快去请大夫——”
蓦然身后有人呼喊,商丽歌掀了幕篱回头,却见老妇身旁的小郎君捂着喉咙满面通红,两眼都泛起了青白。
“这是怎么了?”
老妇喊道:“许、许是让蜜饯核给卡住了——”
商丽歌目色一沉,立时上前抱起小郎君,将他倒转过来。
“你做什么!”老妇惊怒,“我们可是平杨郡王家的人!出了事,你负责得起吗?”
商丽歌顾不上她,只一个劲拍着小郎君的后背。
那老妇要来拉扯,又蓦然被另一道素色身影隔开。素湘上前,帮着商丽歌将小郎君扶住,食指和中指在他胸腹间按压,几次之后,小郎君终于将蜜枣核吐出,呼吸也逐渐顺畅起来。
“徽弟!”从楼上奔下两位年轻姑娘,见此皆一脸惶急,拉住小郎君左右瞧看,“这是怎么了?”
“被异物卡住了喉咙。”素湘回道,“他年岁尚小,这些带核之物暂时就不要让他吃了。”
商丽歌也起身道:“看起来已无大碍,你们若不放心,可再带他去医馆瞧瞧。”
这两位姑娘一个眉清目秀气质温婉,另一个五官尚算清秀,只是眼角微斜,看着极不好相与。
素湘认出人来,行礼道:“见过嘉和县主。”
“原是素湘姑娘。”县主道,“这位是……”
“商丽歌见过县主。”
嘉和县主回了一礼:“今日多谢两位姑娘出手相助,救助幼弟之情,平杨郡家没齿难忘。”
素湘似与嘉和县主熟识,同她寒暄了几句。商丽歌目光一转,落在另一位姑娘身上,却猛地一滞。
那位姑娘穿着时兴的十二幅襦裙,腕间套了一对水色极好的青白玉镯,裙裾底下露出绣花鞋的两头,绣着大红海棠。
她转头斥那老妇:“叫你照看徽弟,你就是这么照看的么?”
老妇讷讷不敢抬头,商丽歌听着她的声音,却觉着浑身发冷。
——莫说是妾,一个外室我都觉得恶心!
——拖下去!
——既已看清她的真面目,不若郎君亲手送她一程。
是她。
原来前世绑了她,与王柯有婚约的那位,是平杨郡王家的庶长女。
素湘看了她一眼,见她面色不好不由眉间微蹙,对嘉和县主道:“先带小郎君去医馆瞧瞧吧,若留下什么后患就不好了。”
嘉和县主又谢过一回,便带着人匆匆离开。
素湘捏了商丽歌的手,指腹搭在她腕间:“你心疾气促,出什么事了?”
商丽歌收回手,勉强挤出一笑:“无妨,可能方才凶险有些后怕,毕竟是平杨郡王家的人。”
商丽歌看了素湘一眼:“你懂医术?”
她出手救那小郎君是因为瞧见过一位游方郎中曾这样救治过一个孩子,可看素湘的手法却是老道许多,不是一般人能模仿得出来的,又会把脉,显然是懂些医术。
“幼时学过一二。”素湘不欲多言,她本想先行离去,经方才一遭却是道,“你既累了便上楼休息片刻,正好我也有些话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