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我何以成今日?我只能说故事很长:天地苍苍,乾坤茫茫,生老病死,枯盛兴亡。灵鹿奔走,豺狼追行,禽鸟舞动,猿猴惊鸣——生死之道,本为天性,猎捕之路,无善无凶。大道有余,四十有九,遁一而化,仙途方成;修炼之路,本为修身,养性养德,脱却兽心。只可惜,事以愿违:一人之力,一人之欲,百人之力,万人之欲,仙道有成,不思回报,肆意妄为,无所顾忌。本为小族,乐山乐水,捕采猎杀,果腹添饥,纵有伤损,安心静气,不悲不喜,不怨不艾。不曾想,万兽群起,万灵得道,攻杀讨伐,独吞天地;顷刻间,血海翻波,骸骨成摞,悲怒哀恨,仇怨折磨——凶者得利,恶者得益,仁者失息,善者失意,小族渡水,风大浪急,艰难困苦,惨惨戚戚。终得见,万兽败落,杀戮平息,心有所往,愿有所期。唉~哪可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群雄逐鹿,腥风赤雨……
“我当年仰观长天,俯看大地,踌躇迷茫,不知为何已经脱离无智兽类、懂得修炼的生灵不能团结一气,非要争抢搏杀独霸世界。”夸父用略带低沉的声音说道,“但那时,我仍旧对万灵万物有所期待,我觉得总有一天人们能够放下芥蒂,一块共建洪荒,所以我告诫族人,面对外族欺辱,能忍则忍,能让则让,莫要仗着一身神力伤害无辜之辈。”
听着夸父的叙述,玉鸟人和凤红都表示认可,不否认曾经的夸父部落明明是极强的一方势力,却一直谨慎居住在一块不大的土地上,安居乐业,很少四处征战,更没有霸凌弱小族群。
“只是我的期待落空了。”夸父说道,“在外,有天阳族等强大势力继续贪婪发展,妄图完成当年龙族没有完成的霸业,要一统洪荒;在内,我的其他亲族部落也在尽他们能力地扩张,期间杀戮无数无辜生灵,叫人慨叹——甚至连我部落内的一些人都希望我能够带领他们征伐乾坤。唉~我很伤心呀,很难过呀,不忍心看着万物万灵受欺辱,于是多方奔走,希望各族能够坐下来谈一谈,尽量不要争斗。可惜,没有半点用处。之后,随着局势变化,天阳族和我等神族成了最强的两个实力,两方针锋相对,发生许多不大不小的冲突,我的部落即便尽量不参与争斗,却仍旧有许多族人惨遭不幸。唉~有许多孩子还没有长大就死在了争斗中,真是可怜呀。”
鸟人和凤红依旧沉默,没有驳斥夸父的话,即便是曾经隶属天阳族的乌鸦,也要承认当时天阳族的嚣张跋扈。
“现在看来,当年的争斗没有谁是对的,没有谁是占理的,所有人都是错的,所有的争斗都是因为贪婪,而贪婪是无法阻止的。”夸父继续说道,“但那时我不这么想,我觉得必然有办法可以解决这个矛盾,于是我苦思冥想,希望能让万灵和谐共生,希望避免天阳族和七方神族愈演愈烈的战争。可惜很遗憾,我没有想出来,不但没有想出来,反倒最后成了两族大战的导火索。”
“夸父,当年你到底是怎么死的?”凤红问,“我不相信九个稚嫩的小金乌能杀死你。”
“唉,此事说来惭愧,杀死我的不是九大金乌,是我自己。”夸父说道,“当年我曾经有个天真的想法,认为只要天阳族和神族实力对等,那么相互之间就会比较忌惮,谁都不敢动手,所以,当我感觉到自己的修为即将提升时,强行压制,不愿意使己方士气得到鼓舞。”
“哦?”凤红说道,“莫非你当年即将进阶中品无上金仙?齐平帝俊和羲和?”
“正是。”夸父说,“但我故意打断仙根,阻止了进阶。”
“什么?!你竟然为了不开启大战而打断自己的仙根?!你!”玉鸟人震惊无比,“这世上竟然有人能经得住进阶的诱惑?那可是中品无上金仙呀?!你……唉~你当年果然是个无以轮比的仁德大神呀!”换做乌鸦,乌鸦绝对抑制不住进阶的心思,甚至换做其他任何人,也一定不行——修炼之路艰难,但修炼也极其美妙,能扛得住诱惑的人太少太少,单说这一点,夸父算得上绝无仅有的大仁大义。
“然而我的努力反倒产生了隐患。”夸父说道,“即便打断仙根,却仍旧时不时出现进阶雷劫,那煌煌大道之威颇为厉害,多次险些要了我的命。”
“多次?”凤红道,“对于修士来讲,进阶雷劫乃生死考验,经历一次便是梦魇,你竟然多次抗住而不死,当真非凡。”
夸父说道:“而且,每次渡劫结束,我的仙根都出现恢复的迹象。没办法,为了和平,我只能多次打断仙根。”